第十话 议价(1/2)
叶连翘面上原本带着笑,一听见这声吆喝,唇角立时有些发僵,转脸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那妇人夫家姓万,约莫三十五六岁,身材矮小,生了张长长的尖脸,两道极为醒目的吊梢眉,瞧着便是个厉害的。
跟在她几人后头那个壮壮实实的后生,便正是她的儿子,名字应该叫做万安庆。
“万家婶子。”
叶连翘轻描淡写地与她点头招呼过,侧身继续同那郑大娘说话。
“我也是误打误撞,从家里找到几张我爹抄回来的方子,刚巧当中就有个医唇面皴裂的法子。我家丁香入了冬就成天和我抱怨,说脸上疼得要命,我便依葫芦画瓢,依那方子试了试,没成想还真的……”
“你说说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没成想,那万姓妇人却不肯轻易罢休,不等叶连翘把正事说明白,再度扯着喉咙连番感叹起来。
“这么大一块疤,整张脸都花了,往后还怎么嫁人?啧,原是咱月霞村里一枝花,如今却成了……哎哟哟,好不叫人心疼!”
叶连翘眉心一动,目光立刻扫了过去。
其实,相似的话孙婶子也曾说过,但即便是完全相同的一句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意思往往大相径庭。
这万家婶子的语气是包含善意还是藏着坏心,实在很容易分辨。
莫不是从前得罪过这女人?可……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许是也觉得他娘这话不妥,万安庆从最外层挤了进来,伸手拽拽万家婶子的衣袖,小声道:“娘,你说的这叫什么,连翘妹子……”
“你拉我干什么?!”
万家婶子使劲儿冲万安庆翻了个白眼,撩开他的手,理直气壮道:“我又没说错,好端端一个小姑娘,上个月瞧着还娇娇嫩嫩,眼下却变成这样,我心里不好受嘛!谁让她好死不死,疤痕偏偏留在了额头上?本来就不好嫁人了呀!”
自打他们一行人上门,小丁香就始终站在叶连翘身边,这会子气得小脸通红,若不是被叶连翘揪住了后背,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挠那女人两爪子。
叶冬葵立于两个妹妹背后,虽未曾发一言,脸上却也像挂了寒霜,眉头揪拧成一团。
“娘你别说了!”
万安庆有些发急,使劲拽了她一把,转过头来,满面歉疚地望向叶连翘:“连翘妹子,你别往心里去,我娘就是嘴快,其实没坏心。那个……我晓得冬葵哥每天都得去城里干活儿,只怕腾不出空儿来打柴担水,你……你家若是需要人搭把手,只管跟我说,我……”
“你傻啊?”
万家婶子急得直跳,不管不顾伸手拧住他耳朵:“从前她就瞧不上你,都不带拿正眼看你的,你还上赶着往前凑,如今她成了这模样,却是我瞧不上她!那陈家姑娘纵是千不好万不好,至少不是个花脸儿!”
得,明白了……叶连翘扶额摇头。
您要教训儿子,或是为他的终身大事筹谋,只管回家关上门慢慢絮叨,跑到叶家来奚落人,算是怎么回事?她又没和这万安庆牵扯不清!
这口气她不想忍,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忍,刚想开口刺那万家婶子两句,身后的叶冬葵却抢先发声。
“安庆兄弟,多谢你一番好意,但我的妹子,我自己会照顾,不劳你费心。”
他冲万安庆笑了一下,继而转过头:“万家婶子,您不是郎中,怎知我妹这疤痕永远消不去?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往后寻不到好夫家,不是还有我这个哥哥吗?我自会护佑她一辈子,若有半分不情愿,管叫我讨不着媳妇!我们兄妹三个没吃你家一粒米,一口水,我们的家事,也不用外人操心。”
说话间,故意将那“外人”两字咬得重了些。
叶连翘乐得几乎一蹦三丈高。
话说,有个哥哥可真是好哇,为人不懦弱,说话不卑不亢,知道将保护心疼妹子,替人省了多少麻烦!
“你……”那万家婶子被抢白一通,面色就有点不好看了,还想说话,其余几个妇人便有点看不下去。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了?我们是来找连翘说正事的,你要是也想掺和就尽早闭嘴,否则甭在这儿瞎折腾,耽误我们工夫!”
七嘴八舌将那万家婶子数落一遍。
万家婶子脸上挂不住,一个人却又吵不过这好几张嘴,小声嘟囔了一句甚么,拽住万安庆就走。
“别理她,狗嘴吐不出象牙!”
那郑大娘便拍了拍叶连翘的肩:“连翘啊,昨儿个我遇见孙大强他媳妇,才发现她那张脸,皮肤可真是细,你那方子不是吹牛的呀!眼瞅就要过年,我们少不得走亲戚串门子,就……也想把自个儿这张脸拾掇拾掇,你看,能不能把你那方子,告诉我们?”
叶连翘就猜到她会这么说,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大娘,难得您跟我开这个口,论理我不该推辞,只不过……那方子是我爹抄回来的,自家用用倒还使得,至于他愿不愿意让我随便告诉旁人,我却把不准。您也知道,我爹最宝贝他这些药方了,万一他回家晓得了这事,我怕他怪我。”
“这样啊……”
郑大娘回头看了看她那几个同伴,思忖片刻,一拍大腿:“也对,总不能让你为难不是?那……我们也和孙大强他媳妇一样,上你家来医,你就受受累,行不?嗐,你放心,你们兄妹三个手头紧,这我们心里都有数,不会让你破费的,我们给你钱呀——不会太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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