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下)(1/2)
祖逖答道:“当年我向司马睿请命北伐,他却只能给我一个豫州刺史的空头衔,既无兵马又无铠杖。当时的豫州恰如现在的兖州,不法之徒割据郡县,又有胡骑肆虐其间,凶险混乱。我当初师无一旅,地无一寸,向江东求援,却只有大将军王敦派手下桓宣前来。幸亏桓宣忠肝义胆又熟谙军略,若无他相助,要打下这豫州基业,谈何容易?”
祖逖顿了一下,介绍道,“桓宣如今是我的心腹重将,现正在谯城为我镇守后方,他和你们年岁相仿,你们去江东的路上可以拜访下,多亲近亲近。”二人连忙称是。
刘胤仍有疑惑,追问道,“王敦在江东主掌军事,江东兵马皆归其帐下,将军向江东求援,王敦遣人来救,这不很正常么?何需因此看不起江东?”
祖逖淡淡一笑,答道,“你自己也说了,江东兵马皆归于王敦帐下,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祖逖话音不大,却震得二人头皮发麻,皆倒吸一口凉气。
祖逖全然不顾二人的反应,接着说道,“王敦出自琅琊王氏,现任镇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江扬荆湘交广六州诸军事、江州刺史,江东兵马尽归其麾下,江东政事又尽归其从弟王导。此外王氏兄弟还有王舒、王邃、王廙、王彬、王凌、王广、王含等人,他们都是故光禄大夫王览的孙子,或在朝堂任职,或在州郡主政,人言江东之地‘王与马,共天下’,绝非虚妄!”
温峤接话说道,“将军所言我早有耳闻,我离开北境时,姨夫就嘱咐过。他还叫我与王导多走动,对王敦却多提防,我问原由他笑而不答,只说我到了自会知晓,将军可知其中奥秘?”
祖逖哈哈一笑道:“越石眼光果然锐利,当年他与王氏兄弟都是洛都的逍遥公子,彼此很熟悉。王氏兄弟并非铁板一块,与其他人相比,王敦更显得心狠手辣。前荆州刺史王澄也出自琅琊王氏,还算王敦的族兄,一言不合却被他杀了。”
王澄与王敦等人亲缘较远,他在荆州主政多年,却治理无方,弄得叛乱连连,被司马睿免了职,召来建康。王澄去建康的途中路过江州,拜访了王敦,仍把他当成小兄弟,不放在眼里,没想到王敦竟借机下了毒手。
虽然王澄确实出言不逊,但王敦杀他,绝不是出于一时私愤。王澄虽无治理之能,但清名很高,号召力不在王敦之下,留此人在朝,他岂能心安?铲除异己的目的不言自明。
祖逖接着说道,“王氏一族以忠孝之名立于天下,王敦这种当是异类,据说王敦本想拥立更加昏庸的彭城王司马雄,却被王导等兄弟制止了,由此可见一斑。”
刘胤插话说道,“我跟王敦见过几面,他曾任青州刺史,我赴过他的宴席。王敦、王导兄弟俩的确不一样,当年洛都权贵王恺请客,逼美人劝酒,客人要是不喝干,就要当面杖毙美人。
王导平日不胜酒力,却因为怕美人无故受刑,勉强一饮而尽。可到了王敦面前,他却执意不喝,劝酒的美人都急哭了,他却看都不看。美人在他眼前被活活打死,他连眼皮都不抬,美人气绝之后,他却端起杯子一口干了。
更令人心凉的是,王敦将此事当做席间笑谈,满座之人听的汗毛倒竖,他却以此为荣,说无人能逼迫于他。可见王敦心中毫无仁爱,也绝不会恪守臣节,但也说明王导还是讲仁义的。”
祖逖点点头,又说道,“你们也别太失望,王敦虽辖领江东兵马,但好多将领并不是他提拔的,听他调遣没问题,但助他为虐就指望不上了。王敦目前只算个隐忧,若他有异心,必然会大肆铲除异己,特别是那些手握强兵的重将,比如陶侃、周访等人。
而且琅琊王氏与司马睿祖上多有联姻,王廙与司马睿就是表兄弟,他们尽心辅佐也有这层原因。制住王敦并非毫无办法,最重要的还看司马睿的手段,不过我觉得指望不上。”
祖逖话里话外都明显不待见司马睿,温峤越听越疑惑,此刻发问道,“天下之主绝不能是等闲之辈,将军若如此看不起晋王,为何还同意一起上表劝进呢?”
祖逖闻言面露无奈,似乎又夹杂着几分悲戚,盯着地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回道,“世事难料,岂能尽顺人意?当年我和越石年轻气盛,谈起天下局势,都是要作那汉末的诸侯,何曾想过保这大晋江山?世事难料,难料呀!”
接着祖逖又伤惋道,“当年越石赴任并州,一路艰险,感慨悲鸣而作《扶风歌》,可谓字字啼血。我虽没那个文采,却感同身受:洛都大乱时,我跟着逃难的队伍去江东投奔亲友,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见所闻……”
回忆起那段不堪的往事,祖逖突然哽咽起来,满脸涨红、牙关紧咬,两眼噙满了泪水,分不清是悲还是怒。温峤和刘胤都是见过事的,胡虏横行、匪贼当道、尸横遍野,祖逖的遭遇他俩不难想象,不由自主的正了正身子,微咬嘴唇。
闭着眼几个深呼吸下去,祖逖平定了情绪,继续说道,“年轻时不晓得什么是乱世,经历过之后,才明白‘太平’二字的分量。与这二字比起来,那些枭雄的夙愿,顿时轻的可笑。那时我便定下志向,若有能力终结乱世、一统华夏,我自会为之;若力有不逮,我便助他人为之。”
祖逖叹了口气,最后说道,“如今晋祚衰而未绝,人心散而未失,想要终结乱世,辅助大晋才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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