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嫁女(1/2)

江南风景美得醉人，特别是刚入夏的时候，春日百花依旧在，蜻蜓点水小荷尖。

不冷也不热的日子，适宜嫁女娶妇。

天宝十年五月初六，南京织造局的甄二爷嫁女。

红妆十里，羡煞无数少女。嫡母名下的女儿出阁，又有个织造府的爹，清芷园甄二爷的长女甄月的嫁妆隆重得很。

旁人家的闺女，嫁妆单子上“各色绸缎十二匹”大约就是不同颜色的绸缎加起来十二匹，这位月娘子的不一样，那是结结实实的每种颜色的绸缎各十二匹！

晒嫁妆的时候几乎惊了一地的眼珠子！

“不越制么？”

“怎么会？那位可是宫里出来的！”

“一处田产，两处铺面？是不是……”

“哪会少了这点，那绸缎铺里的东西，说不定还比不上这些！”

男方家的议论不在甄家二房的考虑之内，河政家的官眷没几个是从大族出来的，自然不怎么了解其中的门道。

天子从天宝六年开始大力重视河道疏通，沿河的这些河政们也在那时候开始受到不同等级的重视。河道的工程从来都是长久的大事，甄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甄小妞有些担心，万一贪污缺口太大被整治了怎么办？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牵连起来就是一个家族！

“小胖妞你想太多了！”悄悄问兄长，甄芮毫不客气地敲了她一个毛栗子，然后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蹲下小声地告诉妹妹，“之前你太小，怕你吓着自然不会告诉你，大家的胆子早被吓着了！都收敛着呢！天宝八年年底，上头勾掉的脑袋染红了几个月的法场！”

“天宝八年？”

“嗯！”

甄小妞明白了，那会儿的自己刚晓得当今的年号，正是最战战兢兢的一段时间！

要说年号吧，怎么偏偏是“天宝”呢！谁都知道天宝十四年开始的那场大战啊！唐朝由盛转衰！历史书上的考点！

呜呼哀哉，好惨！

要说年长些，说不定还能做些什么，帝王不好劝，尝试刺杀个把美人说不定还可行！

可惜小姑娘出生才没几年，还不到人家大腿高度！武家姑娘、梅家小妞、还有杨美人早该进宫了！薛王沉醉寿王醒，这时候寿王说不定都已经抑郁而终了！

江南，这里离避难的四川好远的啊！唐代的江南虽然人才不够，可是，谁知道当初的江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爹和二叔都被叫做“大人”，可又有谁会特地告诉一个小娃娃家中长辈的官职呢？

甄小妞曾经读过唐史，读到李亨那一段的时候还摇头了，这个皇帝当得还真窝囊，前面几位各种外来进献、平定周边、设置都护府，到这一位，就见着郭子仪并几个将军到处救火了，不是这边反了、就是那边称帝了！在位几年，将军杀了节度使反叛了，彗星出现了，□□了，吐蕃陷边了……

历史学得不错，但是，甄菲同学的地理不太好，江南诸州在现代的名称和历史上的不太一样，是山南道还是淮南道来着？战乱有波及到么？

其实，甄小妞自己想太多了，明明已经知道朝代是“大周”了呀！可是见到那么清晰的琉璃镜，她怕，万一是什么蝴蝶效应呢？则天陛下的“周”万一不小心地被某个更厉害的公主延续了呢？

毕竟，谁也不会跟一个走路还不够稳的小娃娃强调说，当今陛下和先帝陛下都是男的！男的！

都是年号惹得祸！

还好，接下来甄小妞正式进学了，已经背完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学会了朗朗上口的百首熟悉或者陌生的诗词，可以简单看明白《群书治要》和二十一史了。

唉唉唉？隋唐两宋新？

唐朝过了啊！不会经历安史之乱真是太好了！

可是，是谁胡乱定了“天宝”的年号啊！太不人道了！

当然，不人道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甄小妞要开始学琴了，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那个琴！

四个小窝窝的小肉手按在琴弦上，叮叮咚咚，虽然还不到琴的一半，有前世的音乐基础，拨动起来也不难听。

让甄小胖头疼的是琴谱！

一直以来都知道古代的琴谱是什么样子，但是没想到记忆起来那么麻烦，音符和指法写在一处，然后用拆字法把文字简化、叠加，一首简单的小星星变奏曲，翻译成琴谱就是两页天书！

古琴一点也不好玩！

那么琵琶呢？甄画学的就是琵琶。

当今天子在少年时代热爱各种音乐，上有所好，下必效之，白龙鱼服的那一幕幕满是少女心的“周郎顾，曲有误”可不仅仅是fēng_liú美谈！

甄菲弹不了琵琶，她那样的身高站在琵琶边上，还不如说是让琵琶来弹她！不过，母亲生日的时候，甄画弹的曲子她还是非常欣赏的。

现在已经很少人提起了，钱姨娘的琵琶在当年是一绝。

甄菲的音乐用不着钱姨娘，她自有女师来教。按着步骤、净手焚香、平心静气弹完曲子再去练习天杀的小篆，小胖妞的脸色方可以不那么狰狞。

她那个时代的女孩子，会写毛笔字就能在特长上多填一栏了，即便比赛，大多比的也是大字，颜体、柳体、欧体、魏碑……很少有人像这个时代一样把小楷作为日常用途。

前辈没有发明出钢笔，炭笔不上大雅之堂，只有含泪悬腕了。

画着扭来扭去还非得粗细一致的蝌蚪，甄小妞一边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