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梦中人(1/2)

母亲走后，寒假却未完结。像杜颉这样的小户人家，亲戚也走得差不多了。天气仍寒冷，雨多晴少，虽已立春，桃花尚未迎春而绽。天地间光秃秃一片。杜颉心里只觉荒凉凄清。这样的心境伴随了他的一生，总在不经意间浮现心头，因此他喜欢盛夏。

杜颉并不善于应对这种情绪，可每当这情绪缠绕着他时，他会练一练棍法或者去找杜赫玩。杜赫的父亲和村里大部分成年人也都离村了。孩子们过年得了一点压岁钱，买了炮仗烟花来玩，时不时爆响一声，似乎也能弄出点虚假的热闹气氛来。

杜颉走在村里的小道上，往杜赫家去，小心不让烂泥甩上裤腿。两边房舍皆开着门，却没什么生气。他忽然很想知道杜赫会不会感受到他那种情绪，还是只有他是特殊的。这个想法让他觉得孤单。

杜赫和他妈妈在家里看电视，小小一台彩电，是村里第二台购入的电视机。

“小颉来了。快坐下，吃点东西。”杜赫的母亲热情的招呼着。

桌上放着一盘椪柑，散发着温暖的橘色光泽。电视里放着重播多遍的春晚。杜颉在杜赫身边坐下，接过杜赫替他剥开的椪柑。清新的香气从杜赫的手里发散，混合着他脸上带着奶味的雪花膏香气，让杜颉心神宁静。

椪柑很甜。有人来买盐，杜赫的母亲起身出去了。杜赫掐下一小块柑子皮投进炭炉里，他喜欢闻那味道。

“我有事问你。”杜颉道。

“什么事？”杜赫继续往炭炉里投柑子皮。

“你爸爸离开后，你会不会难受啊？”

“会啊。”杜赫停了手，扭头看着杜颉，清亮莹澈的双眸里带着一丝疑惑。

“那你看着外面光秃秃的田地会不会感到难受？”

“不会啊。”杜赫眼里的疑惑变成了认真和专注。“你会吗？”

杜颉略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原来只有他自己会产生那种感受。

“你这么一说，那景色的确让我心里不太舒服。”杜赫望向玻璃窗外大片黑色裸露的田野，补上了一句。

“真的吗？”

“是啊。不过春天就要来了，田里就会长满禾苗的，田埂上会开出野花，路边的树也会挂满绿叶。那时就好看了。”

杜颉又高兴了起来。他想象着明媚的春光照在天地间的暖意，想象着春天过后的夏天，他可以和杜赫他们去小溪里玩水嬉戏。

“别看了，电视一点也不好看，我要回去练棍，你陪不陪我？”

“走啊。”

可他们刚回到杜颉家里，就下起了细雨，寒气袭人。屋里太窄施展不开，棍法练不了，连无聊的电视节目也没得看。杜天衡不知上哪家找人谈古去了，火盆里的火奄奄一息。

杜颉劈了些柴火，重新烧旺，去地窖里拿出几个红薯，两人一边烤火，一边烤红薯。杜赫从杜颉爸妈的房间里找出一本老旧的《水浒传》来看，杜颉没看过，让杜赫照着书给他讲里面的故事。

红薯熟了，外焦里嫩，一剥开，浓香四溢。杜颉给爷爷留了一个，那晚杜赫留下来吃晚饭，杜颉又留他一块儿睡。家里的床比宿舍的大多了，两人在床上打闹了半天才睡去。

杜颉并不知道他有多幸运，表面上看是他在护着杜赫，处处以大哥自居。可在另一层面，杜赫却是那个大哥，他的陪伴支撑着杜颉顺利走过那荒芜的少年时代。杜赫聪慧近妖，他一早就懂得杜颉的存在是多么珍贵，需要他用尽心力去维护。

两个少年，在残冬的雨夜里相互依偎着进入梦乡。那一夜他们分别做了一个梦，却在不同的梦境里梦见了对方。

杜颉梦见红日当空，清凉的溪水从他肌肤上流过，树上有知了在无休止的鸣叫，远处风吹稻禾，现出耕作的乡农，忽然一个人从身后向他泼水，他回身见是杜赫，一个虎扑抱住，往水下潜去。杜赫并不挣扎，任由他抱紧，只是笑。

在杜赫的睡梦中，他看见一片雪地，空无一人，大雪纷扬，天地苍茫。他感觉不到冷，身上热乎乎的。忽听前方有人在叫他，刚一迈步就踩空了，掉进了一个雪窟窿里。正当他感到慌乱，头上现出一个人，正是杜颉。他笑着向他伸出手，他的手温暖有力。

次晨，雨过天晴，阳光透进窗来，正照在床上。杜颉醒了过来，发现他正紧紧抱着杜赫，刚想捏一捏他熟睡中红润的小脸，杜赫也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杜颉沐浴在金色晨光里的笑脸，那样温暖。

杜天衡早早起来，烧了热水给他们洗漱，煮了鸡蛋面，看他们吃完，才带着他们去赶集。春节过后，集市萧条了不少，终是节间，比平日里还是热闹。

熟人见面，总会笑呵呵道一声新年好。新年新气象，不管过去一年里遭遇了什么，每个人都怀着新的希望，去展望已铺开的新日子。阳光那么明亮无私的照耀每个人，输送免费的暖意，只这一点，就值得期待每天从不缺席的那轮东升的太阳。

大冬天里菜蔬少，杜天衡只卖鸡鸭蛋，一个人就忙得过来，让杜颉两人去玩。杜颉带着杜赫去吃红糖糍粑，在人潮中四处逛看。忽然听见一阵鞭炮声响，沿街一家门面新开张，围了不少人在门口。

杜颉挤开人群，见店面门楣挂着个蓝色的广告牌，写着“轻舞飞扬网吧”，半边玻璃门墙，上面贴着“网上冲浪”几个字。

“网上冲浪是什么意思？”杜颉问杜赫。

杜赫摇头表示不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