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寸心(三)(1/2)
月光淡淡的照在小院里,在少女身上镀了一层朦胧的屏障。
只见云遥披着被子,规规矩矩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手按着石桌桌面,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
良久,她打了个哈欠,放下笔,又呵了呵手,抱起方才写的一摞纸,和地上放着的一摞,哆哆嗦嗦出了门。
因了阿盈这只不安分的女鬼先前在东街废宅劫,开封府至今未能破案,搅得人心惶惶。眼下人人避着东街走,唯恐经过时出些什么事。原本这街便偏僻了些,这会连更夫都不经过了。
往日喧嚣热闹的汴京城,此刻死气沉沉的。
夜色浓重,大街上静得出奇,只有月光将云遥的影子映在街上,斜斜地拉成长长的一条。云遥单手抱着两摞纸,另一只手掩在唇前,又重重地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完,又顺势抻了个懒腰:“别躲着了,出来吧。”
她的声音懒洋洋、轻飘飘,仿佛在自言自语。
然而下一刻,她的影子倏地一分为二,一半还好端端的映在地上,另一半却站了起来。
云遥面色不变,右手食指轻轻摩擦着怀中的纸,垂着眼帘,将那黑影打量了一遍:“跟着我作甚?”
那黑影的样子模糊,瞧不真切,却也看得出唯唯诺诺的,半点杀气也无。云遥抬眸,耐着性子又问道:“有事?”
谁知话音刚落,那黑影蓦地怪叫一声,而后生生散在她面前。
“……”云遥皱起的眉头还没舒展开,便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云遥姑娘?”
云遥僵了僵,下意识摸了摸起床后却没仔细梳的长发——没结成一团。
随后才抿住唇,慢慢转过身:“展大人?”
正是一身寒气,眉头紧皱的展昭。
他的面容虽不憔悴,眸子里却也不似往日那般精神奕奕。
夜猫夜猫。
云遥想,这词不对,猫不该和夜联在一起。
有些人,生来就如清风朗日,一身正气昭昭,浩然若青空。
展昭一见她,登时快步上前,眼里急切又担心:“云姑娘可有见到不寻常之物?”
云遥沉默着摇摇头,暗自打量他一番——展昭一身红色官府还没换,甫一靠近,她便被他满身的寒气冲得头疼。他手中的巨阙剑半出鞘,剑身却没沾染半分尘。
可见他是遇到了什么,追了一夜没追到,却遇到了她。
再想起阿盈说的“派人引开了展昭”,和方才鬼鬼祟祟的奇怪黑影,她心下了然,先一步开口问道:“展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展昭顿了顿,才道,“展某巡街,最近夜里不太平。”
“做官真是辛苦。”看着这大冷天里,他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云遥觉着胸腔像是有什么在挠似的,说不出的滋味。
展昭垂着眸子,不动声色看向她怀里的东西——那是一摞黄符纸,和一摞冥币。
纵是走南闯北见惯奇闻异事,展昭也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云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带着……”
“呃……”云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就是……梦到点东西,觉着不太吉祥……”
“酒坊距东街远得很,夜又这么深,你孤身一人多不安全。”展昭皱着眉,默了半晌,才道,“最近东街又不太平,若你出了什么事,展某怎么对得起云婆婆的嘱托。”
展昭说话间云遥将眼睛瞥向他,见他虽面容严肃,字里行间听起来都是责怪,可神情里却只含担忧。
云遥看着展昭微微泛着红的双目,眼睫微颤,一时间竟也觉着自己着实是冒失了。
手紧了紧怀里的纸,她突然觉得无趣起来——她为什么要特意来东街烧纸呢?在哪里烧不是一样?夜深人静,自己是明白自己不会出事,可是开封府的衙役不懂。他们已经忙到焦头烂额,她却要他们分神,给展大人添乱。
莫名的愧疚涌来,她低下头,闷声道:“其实是我梦到那间废宅子里有鬼。是以我打算去那烧些纸钱,希望它们不要再在开封作祟了。”说着又叹了声,紧了紧怀里的东西,“惹得你们劳累,百姓也担惊受怕。”
少女垂着头,模样安静又固执,但眼里一闪而过的无措却没逃得开展昭的眼睛。
想起近日东街发生的事,展昭心里烦闷,闭上眼,轻轻按了按。
再睁眼时,他收起了情绪,无声地叹着,接过云遥怀里的纸,温声却又坚定道:“云姑娘,不介意的话,展某随你一道去。”
“当然不介意。”
展昭先行转过身,在前边带路,云遥跟在他身后三步的距离。
他转身的那一刻,云遥悄悄舒了一口气,按了按心口——果然,说谎的最高境界,便是九分真中掺杂着一丝假。
不过她也不算说谎,宅子里的确有鬼作祟。
这一趟,也确实是去给鬼烧钱的。
她偷偷抬眼打量展昭,肩背如松,长身玉立,无论何时,都是尽心为民着想的展大人。
温文尔雅、武艺高强、侠义心肠。
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一路护送她们姐妹来开封。
想到这里,云遥暗暗皱起眉头,决定去跟阿盈讲条件,让她怎么也得先放几个人。
“就这里吧。”
展昭放下怀里的纸,燃起火折子,递给云遥。
云遥将符纸与冥币分放两处,趁展昭低下头的功夫,朝他身后不远的老槐树处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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