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庄生过往(1/4)
鸿兴楼建在闹市街角,楼上的雅间哪怕阖着窗子也谈不上清净。这几日时阴时晴,窗子老早便被店里的伙计开着通风,免得屋子里起了霉气。
雅间挨着东街,赶巧,温如珂话一落地,窗外便“呜哇”一嗓子嚎了个震天响,温如珂稍稍侧了侧身子,余光往楼下眺望,正望见一名扎着两只冲天鬏的小童不知因着什么事,嚎啕大哭不止,手里攥着高了他一头的小少年的衣角,呼天抢地地哭嚎着再也不跟哥哥好了,再也不要哥哥了。
然后便见小少年极其老成熟稔地叹了口气,笨拙地帮身旁的冲天鬏擦眼泪鼻涕。
“你不要哥哥,哥哥要你,行吗?别哭了……”
温如珂噗嗤一笑,转眼瞥见杨不留也眺着楼下翘起了唇角,指尖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杨姑娘?”
杨不留脸上笑意未散,轻轻“嗯”了一声,微微垂下眼帘,似是在忖度如何开口最为合适。可话还未想好半句,温如珂却见她如此踯躅犹豫,心里先把自己审视了一遭,末了把手里的筷子一扔,真诚地挤出几分可怜的神情,不伦不类地抱拳,坦白道,“杨姑娘是想找我问责的对吧?嗨,也是我思虑不周,害得杨姑娘被人纠缠,惭愧惭愧。若是因为此事害得你心生纠结,我……我便以茶代酒,自罚三杯赔罪。”
这话说罢,温如珂便行云流水的闷了三杯茶。上菜时茶壶刚添的热水,烫得他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杨不留却压根儿不知道温如珂这赔的是哪门子的罪,她抬手想拦,谁料温如珂自己罚茶罚得来劲,还当是杨不留心善,喝得那叫一个痛快。
杨不留无法,眼瞧着温如珂一双唇烫得通红,问道,“大人是为何事,说我要找你问责?”
温如珂呛了一下,以为她是明知故问,“就……我跟一想来讨亲事的媒婆说,若是想让我娶那个什么家的小姐,先去药铺帮我跟杨姑娘提亲说媒……我真没想到那大户人家的千金为了这门亲事还真派媒婆去药铺胡闹了呀……”
杨不留一怔,眼睛眨了三遍才想起那日她送药回来,言归宁气得抄起鸡毛掸子追着媒婆跑的事儿。问起来前因后果没人同她说,连诸允爅也生硬地把话题绕开了,她只当是之前那些歪瓜裂枣的亲事讨上门,本没挂在心上——这会儿听来,竟是因着这个缘故。
温如珂见她眼角跳了几下,当即反应过来杨不留许是原本对此事毫不知情,十之**是自己把自己那点儿破事儿说漏了嘴。
温如珂心里暗骂自己出门怕是忘了带脑子,猛地在嘴上抽了一下,生怕他这妹妹还没等认下,先被当成了无赖轻浮的混球,赶忙追着解释道,“我也是实在嫌那媒婆烦,本来衙门就乱,她还成天往我那儿跑,我又不能随随便便把她关进大牢里去,这才出此下策……杨姑娘,你别生气,我绝非有轻薄姑娘的意思……”
杨不留没应声,垂眸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水,悄无声息地把方才被温如珂挑起话追问的紧迫推还在他身上。她抬眼,盯着温如珂瞧了半晌,愣是把这么个虽然看起来细伶伶的,却姑且算得上能顶天立地的知府大人看得脊背发凉。
他忽然就记起肃王殿下曾强忍着一脸流氓相地同他说起杨不留这双眼睛。一双眼黑白分明,不喜不厌地目光戳在人身上,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琢磨什么,被瞧得久了便觉得心虚,恨不得挖心掏肺地把什么都给她。
温如珂这会儿就心虚,眼神儿到处飘,飘来飘去落在被自己啃得光秃秃的手指头上,总想啃一口压压惊。
杨不留忽而低声笑道,“大人这个托辞找的实在是妙。”
温如珂一听,心里咯噔一声。
且不论这杨不留跟他温家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单就他多年与人打交道的经验而言,像她这种听了什么话或是见了什么事就开始面无表情的人,若是突然笑起来,八成就是要拿他开涮。
就好比他爹温仲宾,若是他吹胡子瞪眼睛,一般最多罚次抄写,可倘若他面沉如水,紧接着再一脸灿烂,那他这屁股保准儿得开花。
“大人之前同我说,倘若家中二夫人还在,那弟弟或是妹妹,大抵也是我这个年纪了。此时又凑巧得知,我娘亲就是从京城逃过来的——别说大人心里琢磨,就连我也觉得这未免凑巧得离奇。”杨不留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脸上无声无息,“可大人几次三番的打听都只是觉得离此事真相愈来愈近,却始终少了一个盖棺定论的真凭实据。于是乎便假托这媒婆提亲,再在这熬煮真相的铁锅底下添一把柴,想凭着我师父对此事的态度,最后断一个真假虚实。”
温如珂一时哑口无言,嘴唇抿得愈紧,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开脱。
其实也没什么开脱的。温如珂嘴上说是口不择言,可心里却是再三掂量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只不过是想找个挡箭牌搪塞,言归宁又不傻,无论如何也不会当真顺了媒婆的意。
温如珂是想偷偷掂量掂量他对于此事的态度,若他们果真是无关紧要,言归宁大抵是不会多理,可听媒婆说起言归宁那恨不得咬死他的神情……
几乎便可说是确认无疑。
杨不留看着阴郁又郁闷的温如珂,无奈的叹了口气,“大人,这妹妹不找,不认,不行吗?”
温如珂喉间一哽,既未点头也不摇头,怔怔地开口,“你……是不是问过言先生了?”
杨不留微微低头,在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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