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1/2)

娄昭君出嫁当日，平城周边下至百姓、上至豪族莫不来观礼。一来，娄府亲朋众多，这等大喜事没有不凑热闹的道理。二来，人人都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爷，能把方圆百里的富家子弟都比了下去。

娄府的婚事办得体面，但也不甚铺张。娄昭君的嫁妆一箱金、一箱银、几箱用具、良田三十亩、骏马二十匹，还另赠了一处府邸给女婿安家：因高欢打算回出生地怀朔去谋事，所以高府建在了怀朔镇——以娄府的雄资来论已是万分收敛。

看热闹的公子哥儿们便有些瞧不上：“真定侯嫁孙女才是这样规制，定是姑爷家底太单薄了，怕吓着亲家。”

真定侯听着这些酸话，心里默默地想，我娄提什么样的嫁妆拿不出来？可眼下世道艰难，百姓流离，怎么忍心声势浩大，乱了民心？更何况我娄府是嫁女儿，并非招婿入赘，这等言论真是小人刻薄之语，怪道昭君不愿嫁这些酒囊饭袋，当真败絮其中！

也有说话公允的，赞许这新姑爷相貌堂堂、谦恭有礼，连贺娄府好眼光。

“姐姐姐夫喝茶。”

尉景和夫人以高堂的身份坐在娄府里，欣慰地几乎要落泪，吃了昭君的茶，连忙把弟媳扶起来，嘴里只会说一个“好”。

在前来贺喜的人群里，高欢拜会到了许多四海豪杰，其中有一人，在其后的二十年间，将成为南北皆知的一员猛将。

这个人叫陈庆之。

如果不是真定侯朋满天下，高欢是不会在沙场交手前，提早认识他的。彼时三十六岁的陈庆之，还是南梁一位不得志的文官。

“恭喜。”陈庆之着一袭白袍，并不多言语，就吸引了高欢的注意。他一身儒士打扮，举手投足都带着文弱的书卷味，眉眼间却又暗藏着一股一流武将才有的精杀之气。

“多谢前辈。”高欢回礼，望向真定侯，等他介绍。

“这位陈庆之兄弟，”娄提借了一步，悄声道，“是南梁的主书。”

高欢大惊，他没想到南梁的官吏竟会冒险远赴平城来参加一次迎亲。他暗自佩服真定侯的交友广博，也钦叹二人不问家国忘年而交的恣意。

“陈兄眉宇间颇有武姿，想不到竟是文官？”

陈庆之感到意外：“小兄弟这样觉得吗？”

“高欢虽年纪轻，却辨得出习武之人的眼神。陈兄目光锐利，绝非儒生这么简单。”

娄提哈哈一笑：“怎么样？我这个孙女婿如何？”

陈庆之点头称赞，“不错不错，”继而叹道，“可惜庆之白白习武二十几年，竟毫无用武之地。”

高欢会意，想来南梁皇帝不懂识人，却有兴致地拱手道：“高欢不才，比陈兄少习十年武，此番斗胆相邀，还请陈兄不吝赐教。”

陈庆之望望真定侯，娄提只抚须微笑，似颇有兴致。

“庆之若是愿意，大可与欢儿切磋一番。我也想看看我这孙女婿，竟能不能敌得过你？”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陈某做久了文官，近年也疏于武力，倒也想切磋切磋。”陈庆之脱下白袍，便跟着高欢往娄家的库房去。

身板厚实的高欢选了一把长矛，而纤巧的陈庆之则挑了一柄轻剑，二人换上戎服、穿上筩袖铠，在庭院里站定，便过起招来。

高欢首先挥起长矛，向陈庆之刺去。陈庆之身轻如燕地侧身避过，同时收臂将轻剑往身后灵巧地一推，趁高欢还未收矛，便将剑气一股劲地斜倚过去。高欢虽来不及收回矛头，却迅捷地将矛竿横摆过来，精准地挡住了此剑。

娄提坐在石凳上观战，不时叫好。而二人大战五十余个回合，终于以陈庆之的不及防收尾。

“高兄弟好体力，陈某甘拜下风，”陈庆之握剑一揖，认了输，“侯爷这个孙女婿，果然不错。”

娄提爽利一笑：“庆之谦让后辈，才教欢儿赢了。”

晚间，宾客皆散去，洞房花烛之前，娄提最后将高欢叫进房里，交待了几句话。言及陈庆之，娄提试探地问道：“欢儿白日里与庆之较量，以为如何？”

“陈兄精于寸劲，善借巧力，若非身材瘦小、体力不及欢儿，定能胜出。”高欢回道。

“嗯，不错，”娄提点头，“欢儿虽然赢了，却不曾因得意忘形而失察，真是难得。庆之的确劲道不足，向来就不擅弓马，可他武力虽不算一流，带兵遣将的策略却是超凡，是世间少有的将帅之才。若南梁有一日以他做主将，只怕北魏无人能敌。”

高欢纳罕：“既是如此，南梁皇帝又不懂识人，何不笼络陈兄，投于北魏？”

“诶，人各有志，各司其主，怎可勉强？况且，庆之若果真是那等朝秦暮楚之小人，我也不会如此看重他了。不过，欢儿若愿起事，只怕迟早要与庆之兵戎相见，到时若能战胜，以理服之，再说不迟。”

高欢点点头，满心钦羡真定侯之器量心胸与遍识天下，心里对娄提的敬重自更深一层，当即暗自立誓，日后也要做这等人物。

“至于那些流言，欢儿不必理会，人心向来叵测，不过各人站在各自的立场，说些信口开河的话罢了。”真定侯又说道，白天的一些谈论连他也听不入耳，他知道高欢必将更觉难堪。

“是，欢儿知道。”高欢一早料到，娄府这样声望，娶亲当日人多口杂，他必将听到许多不堪的蜚语。他自然还是觉得委屈，却更感激真定侯如此心细、时时记挂着自己。

“阿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