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004章(1/5)
阿图四岁生日这天,也就是公元1635年农历二月十二日,盛京突然来了许多蒙古人。红墙外搭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蒙古包,漠南漠北不同地区的蒙古首领们都来了。宫里面有许多形状不一的蒙古人进进出出。矮的高的,瘦的胖的,他们操持着一口带着自己家乡口音的蒙古话,来盛京参加“八旗议会”——这是蒙古人自己的八旗,涉及编织的一共有一万六千八百四十人。
“还没睡够哪!”阿图刚睁开眼,哈日伊罕就将她身上的厚被子掀开了。冷空气灌进来,阿图感觉皮肤一阵刺痛,她立刻打了两个喷嚏。
“冷……”
猫叫一样的声音,委屈得很。
“穿上!”哈日伊罕冷哼一声,强迫阿图从床上站起来,将那红彤彤的棉裤筒给她套上。这衣服多可笑,直接放地上可以站起来,由此可知棉花有多厚了。
阿图被训了一句后,气的不想说任何话了,她顶不喜欢哈日伊罕这种蛮横无礼的方式。如果是三秀,那就舒服多了。三秀会一直抱着她哄着她,用甜腻的声音夸奖她。三秀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像药草,又像宣纸。阿图一闻到这气味,她心里就暖洋洋的感动得轻颤起来。对阿图来说,三秀身上有一种令人着迷的东西,她喜欢三秀抱着她,抚摸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好话,她有时候甚至故意任性,做一些不可理喻的傻事,因为她知道三秀对她是宽容的。这使她得意、兴奋,心里有底气,也使她平静,欣喜,极具安全感。
可是这到了哈日伊罕身上,阿图这些招数就不灵了。无论她怎么哭闹,怎么叫喊,她这个又黑又老的教养嬷嬷,都像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哈日伊罕一边用粗鲁的动作给她穿衣服,一边摇晃着她,夹枪带棒的说了好多酸溜溜的话。哈日伊罕讽刺阿图越活越小了,她说汉人们不懂怎么养好一个孩子,所以他们一个个都比病羊羔子还要瘦。
阿图迷瞪着眼睛,穿好衣服和哈日伊罕一起来到额娘的房间。四姐坐在红木凳子上,正笑嘻嘻地看见哈日伊罕口中比“病羊羔子还瘦”的三秀给额娘梳头。三秀把胭脂红的发油放到炉子上,天气冷,油都凝住了,必须用火化一化才能擦,那盛发油的铜盒子都被火舌给烫焦了,底下一片黑。
阿图痴痴地看着三秀用娴熟的手法,给额娘篦头发。额娘那一大把头发长得真好,黑得跟绸缎一样。三秀就用木梳子篦呀篦呀,给额娘梳了一个蒙古发式。
“秀,把这个插上。”布木布泰打开了一个锦盒,递出一支银簪子。
“格格。”苏茉儿惊呼了一声。
三秀盯着这支眼生的银簪子,迟疑片刻,她顺从地接了过来,苏茉儿看着三秀飞快的用编好的麻花辫子盘了一个髻,配上那支银簪子,居然是说不出的古朴秀美。
“好看!好看!”四姐开心地拍着掌。
苏茉儿不由感叹一声:“秀的这一双手,真巧啊!”
她的眼睛看着这支簪子,回想起出嫁那天,布木布泰披散着一头青丝,骑马过来抱住她哭诉的场景。苏茉儿认得这支簪,她也认得这里面的故事。
太阳从贴满白纸的窗户格子里透进来,照在桌子上,照到梳妆台上,照到三秀倾着的身子上。哈日伊罕开始用鸡毛掸子掸灰,掸窗台,掸彩瓷瓶,一屋子的灰扬了起来,阳光中开始飘舞小小的尘埃。三秀一直不习惯闻这样的灰,被尘埃呛得直咳嗽。她捂住脸,勉强压抑自己不咳出声,哈日伊罕倒先骂起她来了。
“真没用!”哈日伊罕用满洲话嘟囔着:“来四个月了还这么娇气!尼堪就是尼堪(满人对汉人的蔑称)!”
“哈日伊罕,”苏茉儿发话了,“你不要掸了!”
“苏茉儿!”三秀惊慌地喊了一声,不断用手势比划着自己没事。
“凭什么不让我掸?”
哈日伊罕的声音像是被谁打了一拳,忿忿的要找谁吵架一样,“不掸屋子能住人吗?你看这一层厚灰!你看看!”
“主子们都坐在屋子里,再说了,秀都咳嗽了。”
“哦,她咳嗽了又怎么了?西福晋都没说话,你插什么嘴?”哈日伊罕不耐烦地说,她知道苏茉儿是布木布泰的贴身侍女,可哈日伊罕向来对苏茉儿有意见,尤其在她恼怒的时候,实在无法忍受一个讨厌的人对她指手画脚的。
“她咳嗽,不是你咳嗽,凭什么叫我住手?”哈日伊罕的声音更响了。
这句话让阿图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装模作样地半握着拳头,咳嗽了起来。她的咳嗽声很快感染到了四姐,七岁的雅图跟着她一块咳嗽了起来。两个小主子的咳嗽声此起彼落,哈日伊罕的脸瞬间气成了猪肝色,她尴尬万分地站着,用尽全力才没有把脾气发出来——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浑浊的眼珠子直直的瞪着阿图,她觉得自己被耍了。
“哈日伊罕,你太没规矩了,都呛着小格格了!”苏茉儿微笑道。
哈日伊罕显得倒了威风,她转过身,带着受愚弄的怒气撅着嘴放下了鸡毛掸子。
“到底是谁没规矩,到底是谁没规矩……”她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走出房门,看了苏茉儿一眼,朝地下狠狠唾了一口痰。
“好了好了,别咳了!”布木布泰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她的满洲话带着蒙古人柔和而含糊不清的口音,声音不高,略略有些沙哑,但却是让整间屋子的人随时服从的声音。作为对比,哈日伊罕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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