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从钱义到靳义的沦落(1/2)
得梁成济首肯,靳扬退后浅行一礼,返身离开。身后的目光如有实质,靳扬放缓了步伐,硬忍着切肤的疼痛往外走,直至出了鸿景堂,入了拐角,才失力般扶住了墙。冷汗铺了满面,靳扬缓缓侧靠在墙边,艰难地维持着这个姿势,半晌才微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阳光温煦,正是大好的晴天,一如片刻之前。
直至夕阳西下,靳扬才一路走走停停,磕磕绊绊坚持到了县衙后院,恰撞上执书的钱义。
夕阳的余晖中,靳扬唇色发白,蓝条的粗布衣衫被浸得半湿,手中的纸张也攥得多有皱褶,此刻半撑着门框的样子,像是疼得实在受不住。
靳扬平素行事虽多有越界,却也算不得太过惹是生非的人,除开两年前昏倒在怀殊县衙外,再没得过严重的伤伤病病。乍见这般情境,钱义怔愣一瞬,只看得出他行走不便,一时却分辨不清他伤了哪里:“你这是怎么了?”
“扶我一把,”靳扬疼得连话都说不全,更别提维系正常的走路姿势,缓了片刻才浅声笑道,“钱师爷,小人今日出去看热闹,看得委实不巧,实实在在被人殴打了。”
殴打?是劝架被殴打了,还是怂恿别人打架被殴打了……
钱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是出于同僚情谊就势扶了一把。靳扬本就没多少力气,松开门框的瞬间,几乎整个人都要倚靠着钱义才能勉强支持。
“当心些,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将人扶进内室,思及靳扬懒散的性子,钱义到底叮嘱了一句,“今晚别忘了处理下伤口,否则明日有的你苦的。”他原本还想着去找些伤药,目光恰好掠过靳扬手中的瓷瓶,倒也省了这份精力。
靳扬微咳了咳,慢慢俯身,艰难地卷起裤管。膝上一片零零碎碎的小伤口,破开的皮肤多是翻折了一半,却又固自粘连着。偶有连成片状的伤处,破口还渗着血红,明显是摔倒时形成的挫伤,比起手上,也未严重到哪里。
钱义动作略顿,看了眼靳扬:“要给你找个大夫吗?”
找个大夫……大夫……
靳扬坚定地摇了摇头,对着窗外默默看了片刻,终是视死如归地扭回头,有气无力地道:“钱师爷,这个……其实小人有些地方,自己真上不了药。”
底裤褪下来的一刻,钱义手下轻微顿了一瞬,下意识复看了眼趴在床上、抿唇一声不吭的靳扬,不免皱了皱眉。他与路高均是仕途出身,既然考过功名,自然念过私塾,对这种伤再熟悉不过。一道盖着一道,便是实打实戒尺硬挨下来的,寻常争斗绝出不来这种伤势。
素色的里衫稍显宽大,隐隐露出背上掩映的旧伤。时隔多年,连鞭锋扫过的地方,至今都消不掉丝毫痕迹,足可见当时落鞭时的狠厉。
即使靳扬在破作假案上,堪称造诣高深,对于那套假账入狱的说辞,钱义也一直持保留意见。两年前他便与路高隐晦地提过,靳扬的过去怕是没有他自述的那般简单,但奈何路高彼时捡着流浪猫狗成了习惯,完全没放在心上。
“你躲谁?”钱义早便看出他不似个算账先生,只是稍想岔了些路子,经此一遭,再联系捕头的传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回忆了下近期怀殊县的出入百姓,他略迟疑了片刻,才有个大致的猜测,终是带着些许不确定,“先时,你在鸿景堂待过?”
鸿景堂对学徒的要求,颇为苛刻,卯时晨起考校,而后侍诊研学,温书必至近子时才得休息。年纪、天分、家世,几乎初轮的择选便能筛下大半人。三年期内,还有细目的考核。几番除名之下,真正能在三年后拜师从医的,不过寥寥几人。
钱义幼时有一挚友,中途意欲弃文从医未果,因而对此印象深刻,但如靳扬这般与勤勉刻苦打死沾不上边的人,看着当真怎么也不像能与鸿景堂扯上什么关系。
“咳,”靳扬偏过头看向钱义,状似笑得有些惨淡,“钱师爷,您也知道,鸿景堂的休作有时,与小人的休作有时,在基本观念上,出入得有些略大。人太遵从于天性,出于天道轮回,总是会发生些什么有趣的事情的。”
所以,说到底就是你真的已经懒到,鸿景堂实在忍无可忍把你扫地出门的地步了?
钱义抽了抽嘴角,对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彻底无话可说,干脆一言不发倒出药酒揉开肿胀的瘀血,耳边瞬间一片清净。
历朝历代,为人父母,多是引着儿女读书,只指望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当然,总也有些例外,或家境困顿,或祖上流传,父母无奈退而求其次,单念着子女能学门手艺养活自己。但到底都是先生带的,三日挨一小责,五日承一重挞,都是家常便饭。而若说行医有什么特殊的,也不外乎这门手艺订死了不允许出错罢了。
钱义无奈想着,这顿旧伤,靳扬到底得犯了多大的事。摇了摇头,收起瓷瓶,他对着床上像是半死的靳扬,刚想开口,突然脑中划过一道念头,神色即刻变了一瞬,眉头缓缓蹙起,看着靳扬的目光也逐渐变得万分晦涩:“你说的那个半吊子师父,梁成济?”
以靳扬入狱的年岁推算,鸿景堂恰好出过一档大事,百年医馆的声名,几近毁于一旦。而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藏红花作假致死”风波,涉及其中最深的,居然是梁成济的亲传弟子。钱义没有接触过这份狱案的卷宗,只是从挚友处偶然听闻过风声。而据传,最终的结果,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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