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2)

待惜竹摸着脑袋回了房，暗处的某人勾了下唇角，一抹白影这才越过那片矮屋进了内院。

彼时二更时分，内院仅有一处大豆点的灯火照映着纸窗，半截纸符顺着窗户缝隙无声滑入。

那屋内的男子正抬手抚着架子上那如雪羽般的白伞，伞却是一直在轻微的晃动，似有什么感应一般，男子眉目低垂，有凄迷哀伤的神色流露，末了长长地一声叹息：“终究，是要结束了么……”

男子收了手，将手卷入衣袖之中，似乎很畏寒。转身之际地上似有火光一闪，男子凝眉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风将地上纸符燃成的灰吹散。

男子睁睁地望着窗外，风吹影动，那树木花草生得茂密，哪怕是在这凄寒月夜下，亦皆是一片勃勃生机的模样……

……

惜竹本可以不必睡觉的，要说这凡人睡眠补充精力，修行之人闭眸打坐亦可提升灵力，那么她倒是二者皆不必了。

只是这长夜漫漫，这宅子又幽深清冷，着实孤寂。只是闭眸休憩一小会儿，却又坠入一场梦中，梦里是花灵谷的夜色，亦有一蓝衣华袍男子立于谷顶，吹着一只玉色长笛，笛音悠扬。

清晰的曲调丝丝入耳，抬头望，那人依然看不起容颜，目光向下瞥的时候，似在唤一个名字，却没有声音……

惜竹撑着头，脑袋往下一滑，还未砰到桌子，便一个激灵地抬起头来，外面有轻洒的阳光照射进来，看那太阳已是辰时。

“……”最近这是怎么了，为何又是这同一个梦？

惜竹蹙眉，但是却真的听到一首悠扬乐曲飘浮而来，曲子略略哀婉，有一点儿思念之意。只是，这不是笛音，而是琴声。

推开门，瞥了眼隔壁，门敞开着，屋内空无一人，那道士也不知是又去哪坑蒙拐骗去了。

顺着琴音不知不觉走一幽僻的小院子，越过那丛花草，见茂密的草叶后有一小木台，木台上跪坐着一白衣女子，墨发自然垂散下来，两手抚琴，纤长的手指扣着琴弦，熟稔无比。

那女子，那可不就是昨日街市上所遇见的美人？此时倒是摘了面纱，若金纱般的阳光投映在她的面上，暗影分明得恰到好处，真是一副绝美容颜，不愧是花灵所化。

只是那一双没有神采的灰眸，倒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也怪当初修为甚低，还强行化作婴孩，自然会免不了有些许缺陷，她这眼睛……倒是可惜了。

惜竹刚踩了脚草，那亭中美人便轻摁琴弦，琴音戛然而止：“小满，是何人？”

身边那紫衣小丫头闻言连忙朝着这边的圆形拱门望来。

惜竹一愣，这美人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这耳朵倒是练就得相当灵敏，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呆滞半晌，从草丛中走出，讪笑道：“郡……郡主。”

美人声音倒是清冷：“原来是阿父所说的客人，竟是你。”

“这里没有外人，姑娘唤我闺名萧落便好。”萧落目光没有任何焦距，神色茫然：“郡主……不过只是徒一虚名罢了。”

惜竹望着这静美的女子，明明刚过人世二八年华，为何一副早已超脱世俗之外的模样，她眉目间极力掩藏的哀愁，与她心里的无望与寒凉，皆逃不脱惜竹的眼睛。

“那个……萧侯呢？”惜竹挪开目光，没话找话。

“阿父去给他母亲上香了。”

惜竹讷讷点头，心里琢磨着，萧侯去祭奠他的母亲，那臭道士又死那儿去了，莫非，他来侯爷府的目的是为了这萧侯吧？然后陪他一起出去了？

“姑娘过来陪我坐会儿吧，府中许久未来外人了。”

惜竹望着萧落，盯了她一会儿，问道：“这尘世，可还有你未了却的心愿？”虽然仓神说人间有花灵化作花妖，但是很显然眼下这位是清白的，美人清澈如明静的泉水，无一丝妖邪之气，那么要不要让她回花灵谷呢？

“心愿？”萧落轻轻抬起了下巴，好像在轻轻思索着什么，忽然笑了：“实现不了的心愿，说了有什么意思呢？”

“那你想回家么？”惜竹问道。

“你是说，很小的时候，将我丢弃的农户？”

“不，你并不是那家人的孩子。在你入世之前便有一个家，那里四季如春，景色甚美，你愿意回去吗？”惜竹这话一说完，怎的生出了一种趁着家长不在而拐走女儿的罪恶感呢？

萧落眉心拧了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惜竹扶额，好吧，虚灵时期的记忆，她果然忘得干净。

“明日，我便要嫁人了，这里……便再也不会是我的家了。”言语之间，满满的皆是哀凉。

“你并不想嫁给那个人？既然如此那为何……”惜竹话未说出口，那个叫做小满的丫头就朝着她摇了摇头。

“没关系的，其实只要不是心里的的那个人，嫁给谁，又有什么重要呢？”

惜竹低眸想了想，突然眼睛放亮：：“不如，我带你逃婚吧？”拐回花灵谷正好，虽然她是无辜的，但也免得日后会被那仓神老头误伤。

“咳……”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

惜竹一回头，便见那萧沉桑站在小院的门口，似乎已经伫立许久。

“……”

“萧……侯爷，我，没有要拐走令女的意思，我开玩笑的……”惜竹连连站起身来摆手。

“……”

彼时，萧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别过脸去：“明日还有许多事需要准备，姑娘且回吧，我也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