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树(1/2)

夜，黑的逼人。

呼啸的冷风中夹杂着一股子腥臭潮湿的味道，这种味道，无论闻过了多少时间还是不习惯。

昏黄的灯下，一个穿着陈旧的护士服的女人正低着头为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伤员包扎着伤口，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有些虚晃，但是却非常急促，蹭蹭蹭的到了门口，紧跟着便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跟着打破了一室的平静：“护士长……”

“嗯？”

“指挥部那边来的消息……”

“嗯？”

“今天晚上可能，可能，支撑不过去了……”

偌大的房间里，满满的死沉，仿佛沉溺在漆黑而令人窒息的海底，躺在这里的人明明都活着，可是在这一刻似乎又全部都死了。

许久之后，一直低着头的护士长才又淡淡的“嗯”了一声，仿佛刚才小护士带来的消息不过是类似于吃没吃饭下没下雨一样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她所有的注意力依旧全部集中在手中的工作上。

“护士长……”小护士的心中如同被浇了一勺子滚油一样，烫的她几乎死去活来，她站在那里，脑子里乱得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了，她一双眼睛中几乎滚出了眼泪。

“第三排靠墙的那张床上的人没气了，去整理一下，找人抬出去吧。”护士长似乎将手中的工作做完了，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轻轻的拍了拍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员，温柔的安慰了他几句话，这才抬起头来，冲着小护士清晰和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

小护士有些迷惑，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样的心无旁骛，就算是让她继续工作她也做不到，她只能看着站在远处病床边的护士长，眨着眼睛，心中满满的恐惧化作了眼泪掉了下来：“护士长。”

“还不快点去，我们这里事情多着呢，哪有空闲下来聊天。”

“护士长，我刚才说外面的人今天晚上……”

“那又怎么样？”护士长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小护士的话，接着，她的声音再次低缓了下来，像是最温和的水，无知无觉却润物无声一般的包裹了所有的人：“那又如何？我们还是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可是……”

“外面的人不知道守不住了么？他们知道的，可是有人溃逃吗？”

“没有……”

“那我们就不能乱了，我们的命是他们给的，他们都还能撑得住，我们就要守在这里。”护士长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坚定的力量，给了慌乱的小护士巨大的信心和安慰。

看着护士长一会儿后，抬起手毅然决然擦掉了自己眼睛中的眼泪，坚定不移的转身走向了刚刚护士长说的床位，那是一张最靠近墙边的床，床上的人浑身上下都缠着纱布，看起来像是一个传说中的木乃伊。

“护士长，你不怕死吗？”小护士弯下腰，伸手开始小心翼翼的整理床上的人的衣服，然后用湿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这个人的沾满了血污的脸庞。

“你是在新历出生的吧？”

“是。”

“那你更应该习惯了和死亡相伴的日子，从新历开始，人类哪一天不是和死亡相伴呢？”

啊！

凄厉的尖叫声像是锋锐的匕首将一屋子的安静撕拉的割破了，护士长几乎是尖叫声响起来的同时就抬起头就朝着小护士的方向看去，只看见那年轻的小护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浑身像是筛糠一样颤抖着。

眉头皱起来的护士长快速的朝着小护士的方向走去，一边安抚着因为尖叫声而被吵醒的伤员们。

走到了小护士身边，护士长低头看着她，只看见她正手指颤抖着指着那床上的死尸，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没见过死人吗！”

“不……”小护士的脸色都变得惨白起来，她看了看护士长，不等说话出来，她的望向了后方的瞳孔忽然间就猛缩了起来。

“请问……”当陌生的、干净的、还带着几分迷糊的声音在背后寂寥的弹起来的时候，就算是久经沙场的护士长也忍不住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部都竖了起来，掩藏着那皮肤上瞬间就浮现的厚厚的鸡皮疙瘩。

猛地转身。

一张漂亮的面孔就印入了护士长的眼帘之中，乌黑并沾满血污的头发被凝结得有些蓬乱，但是那张脸却被刚才小护士细心的擦拭过，干净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是一个太过于年轻的女性，大概只有二十岁或者更小一点，她盘腿坐在床上，微微歪着头，唇角撩起了一丝慵懒悠闲的笑容，“今天是不是新历三十一年的十月十四号？”

心脏几乎都漏跳了。

就算是在死人堆里面爬过了几十年的护士长，在看见这张脸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都冷了。

在新历中生活了这么久，护士长比任何人都知道每存活下来一个人对于整个世界都会是多一分帮助，所以在确认伤员是否死亡这件事上她是非常谨慎的，通常要反复的确认三次以上才会最终做出死亡的判断。

死亡的。

明明是已经死亡的。

就在十分钟之前，护士长再三确认过，躺在这里的这个人是死亡的，她不但脉搏心跳都已经停止了，甚至连瞳孔都已经放大，浑身都冰冷了。

不可能是还活着的。

如果一定要说不可能的话，那么现在坐在这里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会不会……会不会是……

就在这个刹那间，护士长想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