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唯有牡丹真国色(八)(1/2)
大漠的夜,天穹的月。
风像刀子,刮在脸上,仿佛是呼啸的厉鬼,一定要从骨头上撕下一片血肉,才肯心满意足地离去。
营帐外亮着篝火,兵将们在喝酒唱歌,穿着一身如火红衣的貌美歌姬拧着琵琶,自弹自唱,言笑晏晏,眼媚如水。
急行军了三日,才在应城外驻扎休息下来。有喝了酒的将士坐在她的旁边,伸手揽住西江水的细腰,她手中琵琶慢了下来,顺势依偎了上去,轻笑着,在冰冷的盔甲里寻找一丝温暖的气息。
背后有人踹了他一脚:“滚。”
不轻不重。
北镇听出来是少烈军将军萧秋瑟的声音,不由得嘀咕了两声,刚刚喝了酒的脸泛着红晕,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往旁边挪了挪,又坐了下去。
西江水从北镇的身上恋恋不舍地离开,含情脉脉地望向萧秋瑟。
萧秋瑟无视她柔情万种的目光,一撩衣摆,就地坐了下来。地下黄沙还有些发烫,她穿着银色的甲胄,黑发束起,说不出的英姿飒爽。她将战盔放在旁边,看向西江水手里琴弦渐停的琵琶,随意地挑挑下巴:“别停。”
望着她脸上悠然自得的笑意,西江水的心忽然慢了一拍。她眼里明暗生光,笑意盈盈,纤手如玉,在琵琶上三两下拨动,便是清澈如水的曲调。
几日未听,西江水的琴技又进步了些。
数年前,萧秋瑟路过京都旁的邱城时,遇到一伙贼匪,恰巧从匪窝里救出了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西江水。
一杆银枪,一匹骏马,将她单手抱在怀里,从大火冲天绝尘而去。
那时形容枯槁的西江水跪在她的面前,表情麻木地说除了艺名外自己无名无姓,是从小被卖到青楼的风尘女子,被掠走后受尽非人的折磨,现已无家可归。如今萧秋瑟救了她,她无以为报,只希望能跟在她身边做一个任劳任怨的婢女。
萧秋瑟当时年轻气盛,想也不想,便让她跟着自己,随军而行,在军营里当个给的大家弹曲解闷的歌姬。
西江水欣喜若狂,满口答应了下来。
她为西江水取名,只愿往事非难皆如西江春水滚滚而去,再不复回。
只是后来萧秋瑟才查到,西江水曾经是京都中名盛一时的青楼花魁。她以前虽是青楼女子,但因为美貌过人,在画舫时性情傲慢怠懒,得罪过许多人。她仰仗美貌,一夜千金,懒得讨好他人,不曾练过什么琴棋书画,也根本不会弹什么琵琶琴瑟。
被掠到匪窝,估摸着也有她的旧仇人暗中下绊的原因。
为了留下来做随军歌姬,她偷偷去求了军营里每一个懂乐技的人,才十来天,便可以有惊无险地弹完一曲春江月。
萧秋瑟心知肚明,但一直装作不知道。
休养了一段时间后,西江水原本容色枯槁,在大夫的照料下渐渐恢复了昔日的如玉容颜。往日军营里来了这样美貌的女子,定然有人会出生什么花花心思。但因为西江水是她萧秋瑟点名吩咐过的不能碰,平日里她又在伙房帮忙,任劳任怨,平易近人。大家心思歪着歪着,也就渐渐打消了,久而久之,少烈军甚至都有些习惯了她这个随军歌姬的存在。
如今少烈军奔赴应城,她自然而然也跟来了。
旁边北镇坐在一群皮肤黝黑,身材强壮的将士堆里,比西江水生得还俊俏白净。他没大没小地笑嘻嘻喊道:“将军,别闲着啊,来给大家吹个小曲儿?!”
这一圈围着的都是她从少烈军挑选出来,今晚潜入城中的勇士,更是往日追随她萧秋瑟已久的亲信。萧秋瑟在地上捡了块扎营留下的碎石,掂量掂量能不能扔到他脸上,言语轻快,似笑非笑:“你说吹,我就吹?”
旁边的将士起了哄,北镇拍起手来:“不是我吹牛,将军你的笛子吹得真的好!跟小江水一起合奏一曲,肯定是琴瑟在御,魔音灌耳!”
以前少烈军的将领们反对西江水进军营的时候,北镇是嚷得最凶的那个。到现在,他和西江水竟然还成了交情匪浅的朋友。
旁边的西江水悄悄地将目光望向了萧秋瑟,脸上慢慢飞上一片旖旎的红霞。
萧秋瑟将石头丢在他身上:“你可听得来个屁的曲儿,就算是头驴叫,你也只会摇头晃脑一个劲好听,好听。”
北镇身子一扭,躲过了她的石头。他看着萧秋瑟,在这皎洁的月光下,跳跃的篝火间,忽然真挚地说道:“将军,你就和西江水弹一曲吧!等过会儿,咱们要进应城,兴许过了今晚,咱这里好多兄弟就再听不到这笛声了。”
旁边的欢笑饮酒声都停了下来,即将到来的苦役让他们的心都为之一沉,气氛顿时一僵。
萧秋瑟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没好气道:“你在说什么丧气话?还没进城呢,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北镇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道:“瞧我这张乌鸦嘴!将军你莫气,我就说着玩玩!”
其实谁都清楚,一路来到应城,这其间的惨状,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饥饿可以让人不如鬼,那路边的残留着猩红血肉的白骨就是最好的证据。
一路所见,仿若蝗虫过境,没有一点活物,护城河外的树皮都被剜了大片,城外郊野的野草都被挖了干净。
等他们冲入应城,里面等待着他们这些精锐的,不止是拉扎族倾巢而出的六万精壮骑兵,还有三十万饿民张大的嘴和森森的白牙。
只有三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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