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一)(1/2)
这样絮絮半日,皇帝也有些倦,便回宫中歇息。夜寒漏静,璞琪在乳母的哺喂后亦沉沉睡去,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渐渐变得淡薄,反添了几分新生儿的乳香。宓姌守在沛涵身侧,拿着蘸了生姜水的热帕子细细替她擦拭着面孔和手臂。沛涵过度疲累后昏睡的容颜极度憔悴,泛着不健康的灰青色。她难过得如同吞了一把酸梅子。这次艰难的生育,几乎要走了沛涵的命,仅仅是把几个太医赶出宫,又如何抵得过?宓姌想了想,还是唤来小印子:“这几日仔细留意着,看看今晚替愉嫔接生的几位太医,私下和什么人接触了。”
小印子知道轻重,立刻答应着去了。叶心上来点了安息香,劝道:“姝妃娘娘,娘娘的伤接生嬷嬷已经缝好,娘娘也睡了,您要不要也回宫歇一歇?”
如何能歇呢?在冷宫漫长难度的岁月里,都是沛涵醒着神守候着她;如今,也该她守着护着沛涵了。宓姌沉吟片刻,还是微笑:“叶心,忙了一宿,你也累了。本宫让惢心去熬了止痛的汤药,等愉妃醒了会给她喝。”
叶心答应着下去了。宓姌望着东方渐渐明亮的天色,心中沉郁却又重了几分。
皇帝下了早朝之后便回到养心殿,他新得了皇子高兴,昨夜又替沛涵担心,难免有些倦意。他正欲补眠,才进暖阁,却见皇贵妃守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紫参乳鸽汤,笑吟吟地迎候上来。皇帝见她如此体贴,也是高兴,便由着乐子伺候他除了冠帽。问道:“皇贵妃这么早过来了?”
皇贵妃穿了一身暗红绣百子嬉戏图案刻丝缎袍,配着一色的镶嵌暗红圆珠玛瑙碎玉金累丝钿子,斜斜坠下一道粉白荧光的双喜珊瑚珍珠流苏,越发显得喜气盈盈。她端正地福了一福。满面含笑道:“恭喜皇上新得皇子。”
皇帝闻言欢喜:“皇贵妃也得了喜讯了?”
皇贵妃忙欠身道:“昨夜本该去景仁宫守着愉妃生产的,可恨奴才们惫懒,见臣妾睡着,也不来叫醒臣妾。臣妾一早起来听闻愉妃母子平安,当真欢喜,想着皇上肯定也高兴得一夜未睡好,所以特意让小厨房早早炖上了一锅紫参乳鸽汤,给皇上补气提神。”
皇贵妃扬一扬脸,品红立刻捧过汤盅奉上:“皇贵妃娘娘一醒来就嘱咐人备上了。只等皇上下朝来喝。娘娘一番心意,皇上尝一尝吧。”
皇帝掀开青瓷盅盖一嗅,不禁含笑望着皇贵妃。赞许道:“辛苦皇贵妃了。”
料峭冬寒尚未褪去,窗下一溜儿摆着数十盆水仙,那是最名贵的“洛水湘妃”,选取漳州名种,由花房精心培植而出,姿态尤为细窈,蕊心艳黄欲滴,花色白净欲透,颜如明玉,冰肌朵朵娇小。如捧玉一梭。自青瑶碧叶中亭亭净出。此刻那水仙被殿中红箩暖气一蒸。浓香如酒,盈满一室。连汤饮本来的气味都掩了下去,就好像自己对着皇帝的一片心意,总被那么轻易掩去。
想到此节,皇贵妃不觉黯然,却不肯失了半分气度,便勉强笑道:“这水仙开得真好。前些年花房一直进献这些洛水湘妃,皇上总觉得未能臻于至美,如今摆在殿中,想来已经是最好的了。”
皇帝澹然一笑,颇有几分自得之色,轩轩然若朝霞举:“百花之中,朕向来中意水仙,喜爱其凌波之态,若洛水神仙。若是培植不当,岂非损了湘妃意态。”
皇贵妃道:“传说水仙为舜之妻娥皇、女英化身。当年舜南巡驾崩,娥皇与女英双双殉情于湘江。天帝悯其二人对夫君至情至爱,便将二人魂魄化为江边水仙,才得此名。臣妾与皇上一般喜欢此花,便是爱其对夫君忠贞之意。”
皇帝若有所思,望着皇贵妃和声道:“皇贵妃的心意,朕都明白。”他转首看着那凌水花朵,轻声道,“临水照花,朕既是喜爱水仙忠贞之情,亦是深感娥皇、女英对夫君的恭顺无二,若不以夫为天,以君为天,又怎会这般生死不离,一心追随。”他修长的手指爱怜地划过莹润的花瓣,若薄薄的雪凝在他指尖,“且水仙开在冬日,凌寒风姿,才格外难得。”
皇贵妃端然而坐,只觉得热烘烘的融暖夹着浓浓幽香往脸上扑来,几乎要沉醉下去,失去所有的防备。若然真能这般沉醉,却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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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夫妻独自相对的时光,也是隐隐绷紧的一丝弦。她何尝不知道,宫中女子多爱花草,唯有那个人,那个让她一直忌惮的女子,也是如眼前人一般,喜爱这凌寒之花。是不是这也算是她与他不可言说的一点相似?
这样的念头不过一瞬,已然勾起心底零碎而杂乱的酸意。那滋味辛辣又苦涩,酸楚得几乎闷住了心肺,逼得她握紧了拳,深深地,深深地吸一口气,提醒自己:嫉妒,并非皇后应该表露的神情。至死,这样的情绪,只能掩埋在心,任凭它咬蚀透骨,亦要保持着外在的雍容得体。
旋然,她眉目温静:“得皇上喜爱,自然是好的。臣妾听闻今冬江南所贡绿梅颇多,姝妃素来喜爱绿梅凌寒独开,想来也是深明皇上惜花之情。”她见皇帝并不接话,只是津津有味地饮着她送来的汤饮,心头微微一暖,蕴了脉脉温柔道,“皇上不仅要为国事辛苦,还要为家事辛劳,臣妾不求别的,但求皇上万事顺心遂意,不要再有烦心之事就好。”
皇帝微有几分动容,口中却渐渐转淡:“皇贵妃这样说,是觉得朕会有什么不顺心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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