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二)(1/2)
宓姌甫坐定抿了一口茶水润泽焦枯的唇舌,便见涅筠引了林云霄进来。她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淡淡笑道: “恭喜了。”
林云霄见她笑意淡淡落落,分明不似素日一般熟络,心中没来由地一慌,旋即跪下道:“微臣侥幸,得此机遇,实在是意外荣耀。”
宓姌何等耳聪目明,眼波微微一沉,宛然间似明月照射下的寒冰千丈。
“你是说,你救了皇贵妃不是偶然?”
林云霄俯身,一脸诚恳:“微臣不敢辜负小主劝诫,极力自强。这次机会实在摘书难逢,但微臣也从未忘记小主冷宫之苦,小主的敌人,便是微臣的敌人。同仇敌忾之意,微臣时刻牢记,所以皇贵妃落水后片刻,微臣才跳下水去救。”
宓姌的面色稍稍见霁,轻拢的云鬓便簪着一支鎏金玉蝶银丝镂翅步摇震颤不已:“谢你有心想着,进退都保全了自己与旁人。”
林云霄微微思忖:“多谢小主体恤,只是微臣眼见皇贵妃孤身落水,实在不是寻常。”
“你也觉得古怪?”宓姌眸中一亮,唤过涅筠,“你方才告诉本宫什么,再说给林侍卫听一遍。”
涅筠恭声道:“是。奴婢发觉皇贵妃失足落水之处,有新刷桐油的痕迹。
桐油防水,涂上也无可厚非,但也应该是船只下水前便涂抹好的。咱们出巡改走水路那么久,才突然涂上,岂不奇怪?”
林云霄一怔。旋即道:“桐油滑腻却无色,涂上后不过许久就会干透。根本无迹可寻。若真是有心,那当真百密而无一疏。”
宓姌的思绪有一瞬的飘忽:“原以为只有自己恨透了皇贵妃原来还有人比本宫更想要她死呢。”
怡贵人回到自己船上,过了好一会儿,一颗心犹自惊荡不已。正好可心端了一碗牛乳燕窝来,怡贵人立刻接过一气喝下。可心惊异不已:“小主是累着了还是饿了,仔细呛着。”
怡贵人慢慢抚着心口。小指上的白银玛瑙粒珐琅护甲闪着幽微的光泽,如她此刻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让可心去请贤妃和沛涵过来说说话,只见深翡花色金丝边帘子一闪,一个穿着百合粉色小金福字锦袍的女子闪身进来,口中道:“皇贵妃病重,妹妹这儿离皇贵妃的青雀舫最近,我心里慌得很。还是来妹妹这儿坐着等消息吧。”
怡贵人巴不得沛涵来,听得这一句。便往榻上让了让,急惶惶道:“我正等着姐姐来呢。可心,去上壶好茶来。”
沛涵奇道:“我是借妹妹的宝地候着消息,若皇贵妃有什么动静,咱们也好过去。怎么妹妹倒盼起我来了?”
怡贵人忙拉住她的手,推心置腹道:“方才龚太医的话姐姐可听见了吧?说皇贵妃娘娘从水里捞上来之后,一直在说什么一报还一报的。我想着皇贵妃的船就在咱们的船前面,不会是方才我们说的话。那么巧便给她听去了吧?”怡贵人心慌意乱,“要是皇贵妃苏醒,找我们算账可怎么好?”
直到可心送上茶水来,怡贵人才按住了惶急的神色。勉强静了片刻。沛涵腻白的手指摩挲着细白如玉的瓷盏,仿佛二者浑若一色一般。她含着一缕宁静的笑意,斜签着身子坐着,恍若一枝凝在风中不动的雪白辛夷花。然而海兰面上的宁和之色是秋阳底下的涟漪,微微漾着炫目的光晕,是细细碎碎的不安定。
怡贵人见宫人们退下了,复又急道,“愉妃姐姐,你说皇贵妃娘娘要真来寻我的麻烦可怎么办,还是我自己先去跪着请罪?”
沛涵见她真着了慌,笃定笑道:“皇贵妃娘娘都那样了,如何会来寻妹妹麻烦?妹妹且安心坐在这里,好好做您的怡贵人就是。”
怡贵人犹自不解,发髻上一支汉白玉红珠风钗沥沥作响,晃得如风摆杨柳,显是担心不已。沛涵轻轻吹着茶水,氤氲的热气拂上面来,那朦胧的淡淡白色,似乎是为她的原本柔和的面庞更添了几许可亲。
沛涵温言道:“皇贵妃娘娘是不敢来找姐姐的。她听了咱们这一句‘一报还一报’,就能吓得失足掉进河里去,被捞上来了还絮絮不止。皇上虽然担心皇贵妃,但听见这些话,只怕皇上心里也在犯嘀咕,皇贵妃娘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到了这个地步?”
怡贵人稍稍松一口气:“真不干咱们的事儿?”
沛涵笑道:“真不相干!”
怡贵人抚着胸口,笑逐颜开:“阿弥陀佛,那就好!方才吓得我……”她神色忽然一敛,又有些不自在起来,“说到报应,五阿哥死了,皇贵妃又成了这个样子,愉妃姐姐,不知怎的,我总想起那五阿哥夭折时的样子……”她的瞳仁碌碌转动,十分不安,“五阿哥的死,到底是咱们……”
沛涵脸上的笑意猛然一收,露出几分悲悯的神色:“妹妹悲天悯人,真是菩萨心肠。五阿哥的死,哪怕咱们再惋惜,也是没有办法。”她清冷的口吻里多了几分无所畏惧的坚毅,“从大公主的夭折,到大阿哥,再到五阿哥,连着皇贵妃娘娘自己,”
其实自从生下璞琪之后,沛涵虽然被封为愉妃,但她身体丑陋,已经多年不能侍寝,也不可能再得到皇帝的欢心。也曾在生下璞琪后三年,有一次,皇帝一时兴致想到了她召进养心殿侍寝,但是当她被锦被裹着抬入养心殿寝殿后不到一刻,便被送了出来。恩宠于她,已经是再难得到的东西。所以这些年来的沛涵,活得太像太像一抹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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