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二)(1/2)
婉婷一时看不清是谁,但见迷离繁丽一团,便知位分一定在自己之上,忙侧身屈膝立于长街粉墙之下,低眉垂首,恭敬迎接。
那行仗在经过她是停驻下来,却听一把尖利的女声带了笑音道:“哟,本宫当是谁站在路边候着呢,原来是琛贵人。”
婉婷一听声音,心头不觉一缩,便知道是彤妃。她抬起眼,见软轿之上的女子妩媚万千,因着身孕更添了几分慵懒的高贵与丰腴,朝着她似笑非笑。她忙恭声道:“彤妃娘娘万福金安。”
彤妃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道:“罢了。”
跟着彤妃身边的丽心俏丽笑道:“看琛贵人请安的身段语调,说是贵人的样子,可奴婢瞧着,怎么还是从前伺候娘娘时的身段口吻呢。”
婉婷平身最恨被人提起是玉妍侍女的往事,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不仅是刻在心上的羞辱,亦是她最不能提起的伤疤。此刻丽心以这样戏谑的口吻提起,一点也不把她当做嫔妃看待,心下已然含刺。然而她哪里敢露出分毫来,只是一味赔笑:“丽心姑娘说笑了。”
丽心掩了绢子咯咯笑道:“贵人说得对,奴婢是说笑。从前和贵人一同伺候娘娘的时候,咱们可不是这样说笑的么?”
随行的人一同笑了起来,婉婷面红耳赤,只得低下头,更低下头,不让温柔如手儿的四月风拂上面颊,仿佛挨了一掌。又一掌。
彤妃止了笑,看看她来的方向,便问:“刚去了翊坤宫?可见到姝贵妃了?”
婉婷只得道:“嫔妾未进宫门,这个时候。姝贵妃怕是午睡呢。”
彤妃抚着肚子笑吟吟道:“这话你也信?怕是哄你呢。着哪里是午睡的时辰,分明是姝贵妃多嫌了你,不愿见你。”她的笑声听起来尖锐地刮着耳膜,上回你那么巴结兮贵妃,替她去拂衣上的尘埃,如今又掉转头去讨好姝贵妃,她能理你么?换了本宫也看不上你那见风使舵的样子!罢了罢了,你还是乖乖儿……”她正说着,忽然看见玉湖色绣缠枝红萝的鞋尖上落了一点燕子泥,不觉惊叫起来。“哎呀。哪儿来的燕子泥。脏了本宫的新鞋!”
丽心和贞淑忙不迭要替彤妃去擦拭。彤妃眼珠一转,笑道:“哎!你们忙什么?这样的事,可不是琛贵人做惯了的。染儿。你说是不是?”她说完,忙忙掩口,“瞧本宫这记性,有了身孕便忘性大。什么染儿,如今是琛贵人了,是么?”
婉婷望着她绣工精致的鞋面上一点乌灰的燕子泥,心下便忍不住作呕。她如今养尊处优,又颇得皇帝的恩宠,哪里受过这样的折辱,一时犹豫不前。春蝉忙笑道:“彤妃娘娘。咱们小主戴着护甲不方便,怕勾破了您这么好苏绣鞋面,不如奴婢来动手吧。我们小主常说,奴婢擦东西可干净了。”
彤妃冷下脸道:“你说琛贵人戴了护甲,摘了不就成了。想在本宫跟前伺候,先得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她眼中多了一丝鄙夷的锐色,“琛贵人,你不会只愿伺候病歪歪的兮贵妃,而不愿伺候本宫吧?那也好,本宫便向皇上说一声,让你和兮贵妃做伴吧。”
婉婷浑身一凛,她知道的,彤妃有这个本事,也说得上这样的话。眼见兮贵妃是失势了,她如何能把自己填进去。于是顺从地摘下护甲,弯下弱柳似的腰身,用真丝绢子一点一点替彤妃擦拭着鞋子。彤妃舒服地歪着身子:“看你那小腰儿细得,说弯就弯下去了。哪里像本宫,大着快七个月的肚子,动也不方便,只好劳驾你了。”
婉婷死死地咬着舌尖,以此尖锐的疼痛来抵御旁人看她的那种轻视而嘲笑的目光,低声道:“娘娘言重了。”
彤妃打量着她纤纤如春池柳的身量:“话说你承宠的时候也不短了,怎么一直没有身孕呢?到底是沾染了姝贵妃那种不会生儿育女的晦气呢,还是自己本就福薄?熬了这几年,却还是个贵人的位分,本宫看着都替你可怜。”
有滚热的泪一下灼痛了双眼,婉婷死死忍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在笑:“彤妃娘娘多子多福,这样的福气,嫔妾怕是不能高攀了。”
彤妃细长的眼眸悠然飞扬,笑容灼得烫人:“你自己明白就好。能伺候在皇上身边已经是你的福气了。别妄求太多,你——不配!”
最后三个字,从彤妃艳而灼的红唇间如吐着瓜子皮一般轻巧吐出,深深刺在婉婷心上。争了那么多,求了那么多,原来还是旁人眼中的不配没有孩子,他便要落到如此境地么?她盯着彤妃隆起的肚子,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她从未觉得,彤妃高高隆起的肚子是这般惹人生厌。
丽心笑眉笑颜道:“还请琛贵人仔细些,别粗手重脚地擦破了小主的鞋。”
彤妃瞥了婉婷一眼,翘起鞋尖,看的确是擦干净了,方才懒懒道:“好了,退下吧。本宫这苏绣的鞋面可比你的手指还娇嫩呢。”她抬起脚尖,顶了顶婉婷的下巴,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苏绣的鞋面光滑得如新生婴儿的肌肤,几乎吹弹可破。那细密的针脚,鲜艳的配色,一针一线的精巧,硌在他的下巴上,却几乎能蹭出心上的血滴子来,婉婷攥着绢子站在玉妍面前,不敢动,也不敢退却,渺小的如同一粒尘芥。她忽然觉得,凭着自己所拥有的微薄恩宠,或许哪一日被掩埋在这红砖青瓦之下,也无人问津。
彤妃正得趣,却见乐子带着林云霄过来,见了她忙打了个千儿道:“彤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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