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一(2/3)
起来去了。杜若看得胆颤心惊,知道他必然素来心狠手辣,才叫底下人畏惧至此。
可恨今日运歹,出来转一圈,没修成什么福分,反触了霉头。
她不敢再耽搁,忙转出来。日影流转,浅金的春光自枝桠间轻泻如水,投下斑驳的支离破碎,更衬出他身姿昂然英武。
李玙并不看杜若,满以为是郯王府宫女,遂压着心头怒火不耐烦问。
“你都听到了?”
杜若点点头。
“自去你府里长史处领罚吧。”
杜若岂是任人驱使之辈,当下轻轻福了福,细声细气道,“请殿下准臣女今日做个聋子。”
李玙侧过头,这才露出正脸。
原来是个浓眉大眼、方面阔鼻、眼神清亮的英武郎君,望之足有二十五六岁年纪,鬓角眉峰皆利如刀锋,因眼下声气不顺,一张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杜若从前往来过的异性唯有韦家十七八岁的表兄弟,或是二十啷当岁的柳绩,乍然见到气场雄健摄人的成年男子,顿觉手足无措局促万分,但想到小内侍遭遇,死命压制呼吸表情,不肯露出小家子气。
李玙皱着眉打量她。
短短的粉扑子小脸,眉目宛然,眸间像揉碎了宝石粉闪出盈盈翠色。
胡姬多带天真放肆未经教化之态,她小小年纪,倒是沉稳。
方才殿中安静,隔着新绿窗纱向外看,灿烂春花也似安分素净,他漫不经心,原来错过了好风景。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来选秀?”
杜若垂着眼,毕恭毕敬道,“臣女姓杜,行二,今日确是来应选的。”
“杜娘子。”
他品读着这个姓氏,变脸似的,一扫满面寒霜,嘴角溅起笑意。
“哦。我记得,东宫司议郎之女。”
李玙抚着下巴咂摸片刻,忽问。
“你想不想做皇子妾侍?”
杜若纳罕。
方才他拒绝太夫人,远兜近绕许久才挑明,眼下倒是单刀直入。
她便也直言相告,“想。臣女还想有品级。”
李玙怔了怔。
王洛卿挑来的女孩儿多有因美貌被迫入觐的,从前也出过被皇子挑中了要死要活的闹,反扰了大家雅兴的事,难得这个杜二娘坦坦荡荡,直白不做作,倒有些意趣。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她小小年纪,却能公然与陌生男子谈及婚嫁,未免太过于精干老练,面色便冷下来。
“你虽不及那杨玉惊艳,也算一时之选。小十八看不上,兴许大哥、太子,或者八郎看得上呢。也不一定,太子喜欢泼辣凌厉的,大哥喜欢端庄持重的,倒是十六郎,只说要妩媚柔婉,你多半已入了他的眼。”
李玙观察着杜若的反应,娓娓道,“阿璘最会以貌取人,真看上了,在娘娘面前撒个娇,要两三个都行。”
明知道应选就是任人挑拣,顾不得脸面尊贵,可是被当面像条鱼似的品头论足,还是叫人浑身不自在。
李玙挑剔的目光像千万支滚烫的针扎进身体,杜若沉不住气,仰起脸硬梆梆顶了一句。
“也许几位王爷都不中意,臣女落了选,也好自去婚配。”
“本朝不比从前,东宫闲置。你落选,杜郎官怎么办?他可是全指望你呢。”
李玙不紧不慢地分析。
杜若发现他长了一双桃花眼,看人时像弯弯的月牙,不笑也似带笑,偶尔嘴角挑起,笑意扑面而来,既放肆又挑逗,明晃晃的闪花人眼。
她脱口而出。
“殿下怎么知道?”
“司议郎将将六品,升迁无望,恩荫之事可望不可及,自然最是难耐。让本王猜猜看,你可还有个兄弟?”
“待你嫁个六七品小官,过十几年捉襟见肘的日子,整日发愁儿子出仕,就知道阿耶心里琢磨什么了。”
杜若红了脸,听出他戏谑嘲讽之意。
“殿下若是没有旁的吩咐,臣女便往前面去了。”
“欸,杜娘子慢走。”
他语带挽留,殷殷劝导。
“太子妾侍多有品级,如良娣、良媛、承徽等,名额甚多。亲王妾侍唯独孺人有品级,仅有两员空额,各王府多已占满。想来杜娘子是情愿侍奉太子了?”
殿中皇子众多,杜若不敢抬头多看,恍恍惚惚扫了一眼。
本朝礼制,太子常服与亲王相同,都是紫袍玉带,她压根儿就没认清楚哪个是太子。座次离惠妃最近的那个仿佛年纪小了些。
“太子景云元年生人,年逾三十,与二娘子实不般配。况且,以色事人安能久乎?杜娘子只顾眼下,往后漫漫长途有何倚仗呢?”
听他娓娓道来,仿佛处处都是断头路,杜若踌躇不语,又摸不准他有何打算,半晌方才迟疑地问。
“殿下莫不是因为臣女方才听了不该听的,要将臣女灭口?”
这话大出李玙意料之外,他怔忪片刻,放声轰然大笑。
“方才那老虔婆所说并不是什么秘闻,认真想打听,从宫里头也好,从杨家也好,总能问出来。不过杜郎官职位低微,大约不曾与闻。”
杜若暗想,人人议论你不记得亲娘只抱养母大腿吗?这些人都有没有良心,小小孩儿生母早逝,外家不理,不缠住养母难道去死?
见他似已放下戒备,杜若暗暗松了一口气,嗫喏道,“臣女今日又聋又哑,绝不敢逆殿下龙鳞。还望殿下准臣女告退。”
李玙痛快的笑声陡然打住,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再开口音调降了好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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