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抽丝剥茧（三）(1/2)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日暮时分，二人隐了身形，漫步在宿安主街上。石壮牵着九儿，打了一把油纸伞跟二人擦肩而过。/p

炎凌与九儿微笑对视，直到九儿转回头去，“奇怪，九儿能看到我们，石壮却看不到？”/p

“石壮炼化时已经十五岁，九儿才五岁，年纪越小精魄越纯。”苍决回望了二人背影，继续向前步去，“鬼王养了一队鬼侍，都是由死胎炼就，这帮人唯鬼王之命是从，来无影去无踪，连我都没见过。”/p

炎凌一顿，疾步赶上，“这么说来，你对鬼王要做的事，很多，都是一无所知的？”/p

“是，可以这么说。”苍决略微点头，住了住，慢言道，“不过，这一千八百多年，我也算看清了他的弱点。”/p

炎凌惑然，“什么弱点？”/p

“他谁都不信。”苍决嘲弄一笑。/p

“那算什么弱点？”/p

“你不是说过，一个人若是连信任都不懂，那无论活多久，都是枉活了？”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轻弹了身旁一位姑娘的油纸伞。/p

炎凌呵然，“这么说来，也算是个弱点。”/p

烟雨画面儿的油纸伞掉落，女子惊慌失措地左右看过，一身鹅黄衫子打眼的很，这姑娘竟是绵绵。/p

桓瑞挤在街道一旁的首饰铺子里，查察到戾气，赶忙转身，瞥见隐了身形的两位，剁着脚默默咒骂。/p

苍决狡黠地对桓瑞挑挑眉毛，复又看向炎凌，“鬼王谁都信不过，便要互相制衡，此消彼长，一来二去，自然辛苦的很。”/p

炎凌无奈笑笑，歉仄拱手，与桓瑞错身而过。/p

穿越闹市，步往霍家。/p

两个无声无形之人，走过一路紫陌红尘，蒙蒙烟雨，竟也别有一番意趣。/p

天色渐渐暗下，街旁铺面陆续上了门板。沿街望去，只剩明月楼明烛高挑，如同晦涩雨夜唯一的不老星辰。/p

霍家，照旧没有点灯。/p

遥望霍宅门口的两盏灯笼，苍决慢下步子，“那老鬼说，霍夫人自患了眼疾，霍家小姐便慢慢起了转变。霍小姐得了怪病后，霍老爷便不让夫人再见小姐了。”一住，看向炎凌，“炎凌，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些奇怪吗？”/p

“如果霍伯伯亲眼见过霍小姐重塑骨肉所经历的惨状，那他不让霍夫人去探望霍小姐，也在情理之中。”一顿，虚眯着双眼，细细思量，“所以，给霍小姐另置闺阁，屏退下人与来客，想必也是忍痛之举。”/p

苍决脸色略微一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照你这么说，这霍老爷知道的可明显比丫鬟婆子多，那魅魇却为何不打他的主意？”/p

“谁又知道这销声匿迹几千年的数术，是怎么一回事呢？”炎凌晃晃头，不去想了。陡然跃上屋脊，向四周眺去。人间四月芳菲尽，霍宅后边正有片开的璀璨无方的梨园。/p

低头看一眼苍决，脚步轻点，落地时已震落了一树雪英。/p

“不错，是个安静所在。”拂去袖上梨花，跃下枝头，但看千树万树闻风而舞，雪白烂漫，灼灼其华。/p

苍决亦不知何时坐上了枝头，悠然笑道，“怎么？不打算去霍宅了？”/p

炎凌浅浅一笑，挥袖在头顶泼洒一片星空，举头看了片刻，轻声道：“幻境也有幻境的好，阴天沉郁，也能看看星辰。”说罢，单手一托，机杼琴隐隐显出形状。/p

苍决打眼扫过，突地扶正身形，定看机杼琴身，“这……玄冰琴？”讶然一笑，“鬼域中玄冰玦都难得一见，你这玄冰琴是哪里来的？”/p

“这琴叫机杼琴。”炎凌轻抚冰丝弦，缓缓拨出一响，“是父亲的琴。”指尖一挑，又是一响，“父亲将它留在玄镜湖，给我驻魂。”铮铮几响拨过，“魂引”之韵清晰可辨。/p

苍决一怔，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p

“今天。”炎凌微微一笑。笑过，眉目微敛，陡地起了势。铿锵琴音峥嵘而发，忽如疾风骤雨，忽如落水桃花；一时泼，一时洒，收放自如张弛得度。/p

不过片刻间暴雨梨花飘飘洒洒，铮铮琴音陡然细不可闻，极柔极微，极婉转极悱恻，如歌如哭如泣如诉……/p

便在这闻之断肠的片刻沉寂间，手掌陡然升起，拍落琴音。/p

一汪墨汁般漆黑的旋涡迅速变大，盖住了头顶的星空，孤魂野鬼伴着琴弦嗡嗡震颤的余响，从四面八方疾驰过来。/p

苍决跃下枝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头顶，喃喃道，“想不到‘魂引’一曲在你手中，竟有这么大的威力。”/p

“然后呢？”炎凌茫然地望着头顶的魂阵。/p

苍决苦笑，“这阵仗也太大了，我知道你是跟魅魇斗法，可不知道的，会以为你要给霍家灭门。”/p

“啊？”炎凌一颤。/p

苍决走上前，席地而坐，拨开炎凌压弦的手，轻扫琴弦，泼向霍宅上空。头顶的巨大魂阵一分为二，小小一簇卷席着不大不小的冷风呼啸而去。大的魂阵遮云挡月，碍事的很，索性挥散了。/p

魂阵消融，清水夜空一尘不染。幻夜终究是幻夜，天上还是落了雨丝下来。/p

“我当初在无间墟听到的琴声，就是这把机杼琴？”苍决向后一仰，头枕双臂，躺在湿漉漉的青草上。/p

“那曲子，叫‘断机杼’，是父亲奏给我和母亲的。”炎凌缓缓扫过苍决的侧脸，看向悠远夜空，一双眸子忽明忽暗。/p

苍决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