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琼光宴（三）(1/2)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奴儿感觉身子很沉重，像是跌入深渊，不停地往下坠落。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无论怎样努力仿佛都无法挣脱……那种陷入困境无法自拔的绝望，像梦魇一样袭来，死死地缠绕着她，让她无法呼吸。/p

“陛下见笑，如此家丑实在让老臣无颜面圣。”/p

“爱卿不必如此惭愧。你忙于朝堂为国尽忠，无暇顾及后宅之事实乃情理之中。”/p

“此事朕会压下这些家事还是交由爱卿自己处理。”/p

耳边的对话被迷迷糊糊的奴儿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微微动动手指，慢慢地睁开眼睛。/p

“姑娘醒了？”/p

奴儿转头，方姑正一脸焦虑地看着自己。她的身子尚有些绵软，但睁眼之时大脑已经在快速运转。她飞快地在心里捋了捋目前的状况。/p

上好的棉花被不值钱不保暖的芦苇替代，奴儿倒下之前云嫔就提到要彻查此事。眼下的情况就非常清晰了，想必圣上、云嫔及陆挚都已经知道这衣裳是李氏差人做的，与内务府无关。世家贵妇虐待庶出子女，本就是一大丑闻，还在今日诸多权贵面前暴露。顾及陆挚颜面，圣上必然会压下此事。/p

可，这是盛京。一旦表露，盛京城里就没有藏得住的秘密。/p

“你可好些了？”陆挚走过来问。/p

奴儿抬头，看着陆挚轻声说道，“奴儿已无大碍。”她的眼角余光瞥到背对着她的明黄色的背影。那就是天下的主人吗？/p

“内务府已经送来新的衣裳。你待会儿换上继续出席宴会，不要再提此事。要识大体，明白吗？”/p

奴儿看着陆挚殷切的眼神，许久没有说话。正当陆挚以为这孩子记仇于心，不肯轻易放过此事之时。奴儿突然甜甜地笑了，她笑着说，“这是父亲第一次同奴儿说了这么多话。”/p

陆挚心中一滞，突然涌上一阵酸楚。他从来不知道因为他的不闻不问、不关注，这个原本应是他最疼惜的女儿竟已然卑微到如此地步了吗？在她眼中，和自己的父亲说话也是一种渴望吗？/p

陆挚心软了，他爱抚地摸摸奴儿的头。一个驰骋沙场的威武将军，降低了语调，放缓了语气，轻声宽慰，“你受了风寒，歇一歇再出来。此事，为父会为你做主。”/p

说罢，他示意方姑服侍奴儿穿衣吃药。自己则朝着圣上走。/p

“姑娘先将衣裳换上吧。”方姑拿了一件绕纹含雪广袖青长裙，又呈上配套的头面首饰。这些都是云嫔遣人送来的，一是想为雪团赔不是，二是想慰问奴儿，三自然是想顺水推舟做抚远大将军的一个人情。奴儿看看这青色的衣裳，很素雅却不寡淡，倒是很得她眼。于是她点点头，让方姑给她换上衣服。/p

方姑一面替奴儿换上衣裳，一面念叨，“姑娘今晨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得了风寒，还这般严重。真是叫人不省心啊。”/p

“是啊。”奴儿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眸色越加深沉，喃喃道，“怎么会突然生病呢？”/p

此时已近正午已经陆陆续续地在惊梦园大殿入座。只余下上方的三个高位空着。因着邀请的都是官员一家，男女眷混杂总归不好，所以惊梦园内的座次也是分了左右两边。左方坐女眷、右方坐男宾。/p

奴儿走到惊梦园外，里面传来丝竹奏乐之声。圣上、太后都已经就坐。宴席刚刚开始。奴儿深吸一口气，才命人挑开帘子。/p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一进门便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p

她穿着青色衣裙，与殿内穿红着紫的小姐们不同，像是一朵不染淤泥的莲，清新、雅致。她尚在病中，步子有些虚浮，走起路来犹如弱风扶柳。低垂的双目中满含秋波柔情。如若说陆银华的美是张扬的，是乍见之初让人移不开眼的。那么奴儿的美便是低调沉稳，经时间的流逝长久不衰。/p

一个是朝阳，一个明月。/p

她莲步走到殿中央，朝着上方明黄色的影子跪下，“臣女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见过诸位贵人娘娘！”/p

头顶上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平身。”/p

“哀家听说你病了？”太后坐在上方，明明离奴儿并不远，可奴儿却觉得仿佛隔了云端。她点点头，“回太后，臣女不过小病，惊扰太后实属臣女罪过。”/p

“陛下、太后，这陆家的姑娘还真是会说话呢。嘴巴像抹了蜜糖似的。”荣皇贵妃笑吟吟地说道。她瞟了一眼元安帝的表情，见他心情尚好，继续问道，“也不知陆小姐今年多大了？”/p

“臣女年十二。”/p

“皇贵妃今日看来心情不错呀。”太后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话间虽无不满，可这语气让人一听就忍不住打个冷颤。荣皇贵妃自然识趣的闭嘴。/p

“抬起头来。”元安帝突然开口。/p

奴儿乖巧地抬头看向元安帝。丝竹乐声还在继续，从头到尾元安帝都没有认真瞧过这孩子的脸。眼下这样看上去，竟惊觉于这孩子的相貌颇像故人。他一直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下方的女孩。他的记忆仿佛被拉到很久很久以前……/p

那个笑颜如花的女子对他说，“山无陵，天地和，才敢与君绝。”/p

那时候，她也是如此，一身青色的衣裳。倚在门边，静静地目送他远去。/p

她总爱穿青衣，因为她的名字里有一个柳字。/p

“陛下……”荣皇贵妃低低地唤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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