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3)
,更不能想象母亲再搬回她们原先住过的那个木格子中。她爱母亲,她再不愿看到母亲衣衫槛楼,终日以泪洗面。不,她不能再回到过往的那一切,而要永远摆脱苦难,婉儿唯有在权势者中站稳脚跟。婉儿其实早就看清了如今的朝堂之中,真正的当权者只有一人,那就是皇后。皇后不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且集天下权力于一身。那么她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婉儿只有一种做人的准则,那就是对皇后的态度。以皇后的好恶为好恶,后来就成为了婉儿唯一的生存原则。然而婉儿又不是那种五条件的唯命是从。婉儿是有着那种她该持有的尊严的。她从不奴颜媚骨,甚至时常会有一点她自己的爱憎和好恶。其实这依然也是武兆的好恶。因为武兆从不喜欢她身边的人只是对她言听计从。如果他们只是听她的,那么她何苦还要用他们?而且她用人的目的就是要使用他们的智慧,她希望他们动脑子,有独到的见解,她甚至希望他们有时候有一点锋芒,有一点不同的声音。所以婉儿才会有了一个她可以独立思考的空间,所以婉儿尽管被笼罩在女皇巨大的阴影下,她依然觉得她的思想是自由的。就比如她对贤的那种欣赏的态度。她从不讳言她是欣赏贤的,并反复告知皇后,贤才是李唐王朝最合适的继承人。她曾在皇后的面前历数贤的种种美德,她甚至为了贤而不惜诋毁有点狂妄的英王显和过于软弱的相王旦。而慢慢地,当有一天皇后和贤终于有了嫌隙,而随着他们母子之间越来越隔膜越来越疏远,婉儿对贤的态度也不得不有些微的改变。她尽管不改对贤的称颂,但已不像以往那样不遗余力。她知道,毕竟,对太子取舍的大权是握在皇后的手中。而到了最后的针锋相对,生死攸关,婉儿便不得不成为了那个娼妓一样的奸细。那样的婉儿还有什么尊严。那是婉儿所不愿的。她毕竟读破万卷书,她知道人活着是需要人格的。但比起人格,婉儿的生存乃至于她母亲的生存才是更为重要的。所以她不得不舍弃了她的人格,舍弃了贤,而全然站在了皇后的立场上。
这便是婉儿的态度。在李贤被废的事件中,她确实稳固了她作为皇后贴身侍女,作为皇后最信任的心腹的位置。尽管她也曾深深懊悔也曾怨恨自己,但是她明确地知道她是一定要向前看的。既然是她认定了只有攀附皇后这一条路,她就必须坚定不移地朝前走。她不允许自己徘徊,更不允许自己动摇。纵然是她的双手沾满了她爱的人的血,纵然是她的人性已被践蹋得片甲不留,她也只能是跟定皇后,做她的诱饵,或者刀剑。
婉儿还知道,在政治的大潮中翻卷的人,是容不得没完没了地沉溺于儿女情长的。唯有舍得下大情大义的人,也才能成大气候,就像皇后。于是婉儿不再追思往事。她强迫自己忘记贤。她要求贤从此只有留于她心的某个永远而又遥远的角落。她要重新开始。因为,新的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到来。
然后是武兆的第三个儿子李显闪亮登场。显便是这样的一位新储君,他转瞬就搬进了那座血腥之气犹存的东宫。他不在乎那里的堪喜堪忧的境地。他有点头脑发热,顾不上想得那么多。他甚至没有为他一直敬重的二哥的被废黜而悲伤。他或者是真的早就瞄准了这个太子的位子。总之他坚定地站在了母亲一方,他认为贤就是不该私藏武器,阴谋造反,如此的大逆不道当然是天地不容。
显不废吹灰之力,轻而易举就坐在了太子的位子上。也许是贤真心诚意拱手将这位子让于他,但是他却丝毫不领情。也许是他也曾听说那个母亲的正谏大夫明崇俨对贤的预言,说贤的满脸忧怨之气,根本不堪继承帝业。于是显以为东宫当然就应该是他的。他跨进东宫高高的门槛不觉得是如愿以偿,而以为是天经地义。
大摇大摆住进东宫的显有点忘乎所以。说话的口气也随之大了起来,仿佛天下已经有一半是他的了。显的飘飘然亦是因为他的身边没有一个谨慎而智慧的女人。尤其是他所宠爱的那个韦氏庸俗浅薄。转眼就成了太子妃使这个女人太兴奋了。于是,她便不合时宜地端起了一副俨然皇后的架势,她的所作所为显然深深影响了李显,并埋下了他们日后不幸的种子。
那时候显时常往来于政务殿。与他的二哥李贤不同的是,显过问政务,而且勤政。显不知过分勤政也同样会惹来杀身之祸。但其实显并不是真的勤政,他往来于政务殿其实仅仅是为了能更多地见到婉儿。显对婉儿的热情从不曾减弱过。只不过当他看出婉儿对贤的情有独钟,他便对婉儿敬而远之了。如今贤的被贬黜以及他的升迁,使他觉得新的机会到来了。他依然不改对婉儿的喜爱,他坚信他只要锲而不舍,婉儿就一定会是他的。
然而在母亲的政务殿中,婉儿总是埋头工作,不曾给过李显半点能与之接近的机会。她总是很严肃很冷漠,一心扑在皇后所交给她的各项政务中,仿佛不食人间烟火,更不要说去领悟新太子的那满腔柔肠了。
李显在一个他精心寻找的傍晚,终于单独见到了婉儿。他故意在很晚的时候,把母亲交他批阅的奏折送回到政务殿。那时候皇后早已回后宫休息,但是显看到了婉儿还没有走。于是他来。他的到来使婉儿很惊讶。她忙拜过太子,不知道太子有什么事。
显说你很忙。让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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