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复仇去(六)(1/2)
姥爷带领的前往打鬼子汽艇的渔船队伍又在大湖水道里穿行了两袋烟的工夫后,寻找了几条隐蔽的小沟和芦苇荡夹峙的浅水草丛里泊了,来到蕃荒地上,进入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中的羊肠小路拐弯抹角地穿行。
小舅年龄尚小,心智还像枝头烝叶翳护的青涩桃子远未开穰,斜背一把西瓜刀,夹着裤裆里甩甩悠悠时刻想飞出去的小鸟,影子一样跟在老爷腚后面,亦步亦趋地倒腾着两根细腿,一走一颠达地机械尾随在刀枪落拓、参差不齐,队员个子高矮不一的人马后面。
小孩子爱看究竟,好追兴事,赶热乎闹似的,原本很大程度上毫无目的他只是若干年后才明白自己和无数的大人一样一律被身不由己的民族灾难裹挟,被日本鬼子窃据、糟蹋的岁月裹挟,被风云变幻着绊了个筋斗的中国现代史裹挟。
其实,从明朝后期长江下游资本主义萌芽被消灭从戊戌变法失败明治维新成功就被残酷的厄运裹挟了,小舅幼稚痴呆几分诧异、几分陌生、几分好奇地看着,那些慢条斯理、认认真真、一丝不苟,似乎煞有介事百般投入执拗有加的独立自由抗日大队成员,那些粗糙朴素圆颅方趾的劳力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急匆匆地要到哪里去?为什么要伏击鬼子的汽艇?难道是天意必然的啸聚立命、拼搏付出吗?会不会打得赢?如此生龙活虎的人如果不幸被打死了怎么办?请河崖上资深德高的老奶奶们烧炷檀香燎个黄表纸求神拜佛磕头上供以后该能活过来了吧?
一切混混沌沌不可知晓、蠡测的忐忑、神秘、虚幽、幻斓、静穆,超出了小舅那个年龄段思想所驾驭、解读的范畴,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恍恍惚惚跳脓般变成了一个硕大的气球,失去了牵扯操控似的在半空悠悠荡荡,飘飘渺渺,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刮跑了。
迷雾蒙蒙中,身边的深蕴幽彻云诡波谲流淌了千百厮年的孝妇河仿佛数位暌违已久的仙婆婆一朝相见之后的絮絮叨叨滔滔不绝似乎永无休止的倾诉,又似城府弥深、青钱万選的高僧打开了卷帙浩繁、仁薮禅绵、慈穆诲善、法雨潇潇的梵叶贝音,刚才溯流而上的船队激起萍潆澎湃的水声质地更加清明、激越,腥脆入鼻入耳。
大雾渐次被越来越强盛的阳光耀恓灼惶、抽筋扒皮、饕精餮锐,树倒猢狲散地纷纷跌落融遁在河水里,烟消云散到了空气中。孝妇河水由灰白变成了淡红,又从暾赤变成了碧绿月朗。满堂浏亮靓丽,流光溢彩,琳腴琦玮,瑟汩琤瑽。
前边的芦苇丛菁菁淠淠,绸直绵濛,地面杂草旋花挂满了盈盈露珠,底下有点漫水鹜流,鞋子很快濡湿了,脚趾头在里面滑溜溜的,一挤发出吱吱的扭稀泥的扑哧声,感觉使不上劲不跟脚了,遂住下步子,扒下来采了几把青草塞踏实了。 渐渐地他们都穿着布鞋踏着泥泞前进了,不时被黏糊糊的胶泥脱去鞋子,慢慢地向前走着,只得扯上几根柔韧的芦苇、什拉子蔓、羊角棵、茅子草或马塘从鞋底袢上来,捆住鞋子,发现有一汪浅水就高兴起来,紧走几步去涮涮,去掉泥皮,轻松起来。
大湖里静悄悄的,鸟们不知道为啥都集体缄默了,沉了好长时间才有微风吹来,只听得芦苇叶子“沙沙”作响,汹涌的芦苇像是苍穹倒扣的海面,一浪压一浪似的,漫漶无极。
天赐和萍子落在稀稀拉拉的主力队员最后面,狗剩、王鲫断后。走到一片低矮的芦苇丛时,突然飞起一群乌鸦,随后听到了一阵野鸭撒欢的叫声。大家放慢了脚步,鬼似的警惕前进,轻轻地向前寻找着可能撞上的意外收获。
还是狗剩,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用手指划着前面左边的小水潭,让小舅和萍子、王鲫瞧。他仨透过稀稀落落的芦苇丛,清楚地看见一对美丽的鸳鸯在那里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地嬉戏,边上站着一个白色的,两脚高高的,长嘴红红的水鸟,可谁也叫不上它的名字。
不过,还是倒过来往回走催促他们赶上来的不紧不慢的“瓶子底”金鱼眼觑得准,他往侧里一斜眼即发现了浓密苇棵遮挡的五六米之外一个鸟巢,走过去一瞧里边有七枚鸟蛋,还带着微温,是浅蓝底子带有褐色花斑点,和鹌鹑蛋差不多,个头却和鸭子蛋一样大小,看来母鸟没飞走多远,出于怜悯大家没有动它。尽管心里有点恋恋不舍却不想打劫这战火纷飞中可怜兮兮的生命。
在一片浅沚里蹚水走着,萍子突然一声大叫:“哎呀!疼死我了!”随着叫声,她歪着身子就要倒在水草里了,狗剩上前一把拽住了,她这才避免了成为落汤鸡。她两手摸着大腿,从水里往上提搂,一只大个的铸铁壳螃蟹死死夹住了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掰开那双黄白麻点的大螯头,高兴地得到了一个两只拳头大的威武的老乌青战利品的犒赏。
忽然,西边的苇丛里扑棱棱地惊飞了一群野鸭,遮天蔽日,把苇海的上空遮成一片灰色。接着,见几只大鹤腾空而起,那砺凉的叫声把寂静的芦苇荡搅得混混暗暗。狗剩惊觉起来,他跳起身来就往苇海深处跑去。他遇到过许多这样的情形,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些大点的兽类逮住什么东西了。这芦苇荡里不仅鸟禽纷繁,猞猁和狐狸也很多。野兔子到处都是,每每在这样鸟雀惊飞的地方,狗剩往往都能打到兔子之类的野物。
俗话说:一人找一人,狗剩从小住在莲花村姥姥家,跟他姥爷最投拉着了,老少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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