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话 韶音苑设激(2/2)
的寝苑,容不得你支使我的宫人!”语气不是跋扈,听來只觉她在歇斯底里。“啧啧……”我有些优哉游哉的浅然慨叹,转目徐徐淡淡,“多大点儿的事情,韶美人你也至于大动肝火?”这一顾适将酌鸢看得比方才又真切些,她原本桃李明媚的面颊,眼下居然萎顿憔悴的有若深秋落叶,一双眸子也燥燥干干的哪里有半点水润?许因心境所致,她这身打扮也不怎么精心细致,就是最简约的宫格小裙,以楠木燕尾梳篦固定着挽了个流苏发髻,肤色偏些蜡黄、似乎连脂粉都懒得擦拭。
看來“杀人诛心”这一招,还真真是个委实狠毒的阴损之招!所谓“舌根底下有黄泉”,真真也是一丁点儿不差!
兮云断言沒错,此时的韶美人该是处在一个最为纷乱、折磨的阶段,也最容易着了有心之人的点火扇风。
她默了言语,愤愤然一个哼声便重落座了下去,抬手拈了茶盏兀自品饮。
我知她是在权衡之后以表面的平静來掩饰内心的波澜,偏要点破,讪讪然继续又道:“好妹妹,火气太大,可是会老得极快。”于此掺笑徐声,“待那时,可别再生了一脸褶子出來,真真儿就成了被厉鬼狐媚拿捏着附了身的模样了!”
“你----”她又一铮然起身。
我侧眸淡淡,一脸无害。
她气颤颤的与我对视半晌,又终究是还有理性强持着,使她扼住了扑上來掐死我的念头。她觉自个奈何不得我什么,狠狠收拳紧握着那琉璃茶盏,又须臾,抡圆了臂膀冲地表重重将茶盏扔摔下去!
我抬袖忙不迭的挡住那蹦溅起的茶盏碎屑,姿态举止依旧闲闲然未见失却半分仪态。
方才我那话太过直白露骨,字字句句直抵着毫不兜转的刺向她心底最柔弱处。她近日已被鬼怪之说折磨的不像样子,于内她自己也忌讳着、于外旁人也都指点着,又哪里惊得起我如此公然一番直言挑衅?
她沉默不语,一双目色犹如可以喷出火焰。
我亦不语,唇畔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反倒拈了手边儿一盏清茶悠悠然品饮。
如此对比鲜明的两种心境、两怀姿态,心知这只会令得意者更得意、而愠恼者愈愠恼。
“你是专程來看我笑话的?”良久过后,她终于讪讪一扯唇角开言诘问,眉目染起些微薄蔑清光。
这时才忽觉,如此情态的韶美人才是我所熟悉和认识的韶美人,心里不由跟着有些隐隐痛意。其实我与她何其相似,我们都是残喘于深宫下层的苦命之人,为了那一点点可以看到的星火光辉而不断攀爬努力,千方百计想要使得自己冲出命运的禁锢、登临所谓的自由的顶,來以此换取片刻的安宁与所谓的福德,以此苟活与安身……
只是命运注定将我与她捆绑一处,将太多太多的人捆绑一处。故此有些时候,谁也身不由己。
我将茶盏极轻的往桌面儿放了,唇畔糯糯的一笑讥诮,眉弯亦挑:“沒错,我‘就’是专程來看你笑话的。”越是这般轻言徐语,便越使她一口气憋在心里浓郁欲焚。尚不待她一通怒气再有发作,我已起了身子以目光往这四处流转一圈,有意还是那副看笑话的神情语态,“也罢,谁叫你命苦的摊上了这么个苑名儿?”呵声一嗔,“之所以诸多不顺,一切皆是这名儿不好。”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三两步行于我身边,一扯我衣角使我与她对立在彼。
我亦凌厉了声色:“什么想做什么,你自己好好儿想想!”于此一顿,略缓下了一息语态,“‘韶音苑’,‘少姻缘’呐!”做了一叹状,旋即又道,“故这地儿不吉利,前有倩舞涓的事情,后有美人你……你若真有本事,不妨让皇上做主为你移居、或换匾额去?那时不是便可彻底摆脱这份晦气!”语尽折身便向外走,极其嫌厌般的。
我这话儿言的似损又似正式,该会引她动些什么心思才对。
“我见不到皇上!”
忽听身后她一声似无奈又似嘲讽的言。
我心间微动,足步却沒有停歇,启口持着不可捉摸情态的调子偏些讪讪:“看在同出于秀女宫的情分上,时今你又落得这般狼狈,我便予你一个人情。”临近门边,我方驻足转身漠着神色,“明日我伴驾往御花园,你若有胆子半路过來,那自是能够见到陛下的面儿。”
淡淡的口吻虽平缓寡味,又总觉带些若有若无的挑衅气息,做弄的酌鸢一张面孔明灭变幻不歇。我沒再多滞留管顾,径自回身,一路行出进深过道便出了去。
直到确定自己已离开了酌鸢的视线范围,才惊觉拳心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收拢的极紧。迎那阳光一米缓缓舒展开,掌心处已印下指甲斑驳的刺痕。
一口悬着的气与此同时缓缓氲出,似松了一怀长长的郁结,周身发软,心境却已悲喜难辨却……只是,有些黯然,有些不知算不算是哀伤的寡淡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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