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帝王生死且妄议】①(2/2)
过晚膳,李旦便随李成器五兄弟去了芬芳殿,上官婉儿则与萧江沅一同在殿外守候,一如神龙政变那夜一般,只留下武曌与李显在观风殿中。大家心照不宣,缄默不言。李显只待了不到一刻,便走了出来,神色跃跃而欣然。
萧江沅知道李显最近烦闷什么,武家和功臣势同水火,又同李唐皇族确有血仇在先,功臣所言有理,怎能让武家依然居此高位,与宗室朝臣共列朝堂?李显自然不会全然纳谏,只是民心所向仍须顾虑,至少也该做做姿态,降一降诸武的爵位,所以到陛下这里先来给个交代。依陛下的性格,应是不等李显开口,就自己给出了交代。
李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再不多留。临走之前,上官婉儿回头看了萧江沅一眼,见他毫无留恋快步离开,与自己背道而驰越来越远,眸光不觉微沉,似有几分不甘,却转瞬掩藏在温婉的笑意里。
萧江沅全然不觉。他好不容易等到李显走了,只一门心思回到上阳宫中,拐到观风殿旁一处无人的地方,随手便将发间的牡丹一抓。他面无表情地将花瓣一片片扯下来,扔到地上,犹觉不够,待牡丹尽数零落成泥,他当即伸脚上去,毫不留情地将落红碾进了尘土里。
忽听不远处“扑哧”一笑,萧江沅的脚顿时一僵。他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腰背挺直收脚站好,侧身看去。灯光幽微,幸有月华照亮了来人,他定定地看着,不言不语,终于让对方感到了几分尴尬,轻咳一声,笑谑道:“芬芳本是无罪,何必辣手摧花?”
听着这清朗的声音,萧江沅只觉脸颊微烫,他这样的小脾气,除了武曌之外,就连上官婉儿都不曾见过,如今却被一个fēng_liú种逮了个正着。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临淄王此时怎不在芬芳殿中陪伴相王?”
“阿耶自有他们陪着,向来用不着我。”李隆基浅浅一笑,语气分外轻松。他从七岁以来,就在李旦面前说不上什么话了。李旦总会忽略掉他,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
萧江沅却十分敏感地品出了几分深层的意味。他静静地看了李隆基一会儿,一如往常微笑起来:“父子骨肉,血浓于水,若以‘用’字来论,大王未免有些不敬不孝。”
“那阿沅来说,一个父亲,时常会忘了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儿子,想起来的时候,必然是有事,该以何字来论?”
“大王偏激了。子对父,只可敬畏孝顺,不可心存怨怼。”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只怪我自己。”李隆基垂眸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若非当年一时冲动,怎会落得这般田地?亏得还有你这样傻的人,竟然还会欣赏那时的我。你欣赏什么,一个傻子如何做傻事么?你倒与我惺惺相惜。”
不知为何,见到李隆基这个样子,听到他轻快地说着这样的话,萧江沅竟觉得胸口有些闷,安慰的话却是一口也说不出,想了想便道:“大王心里明明得意得紧,毕竟日后还是李唐天下,这件事若被人提起,也只会是赞赏了。太宗血性,天家风骨,不外如是。”
李隆基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半真半假,都表现得那般可怜了,萧江沅竟是这般答复。他语结了半晌,终是轻笑一叹,低声道:“你说……阿耶可是怪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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