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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有些模糊。
那些宫侍们全都影影绰绰的,看得不大真切。
云瑶握紧手里那片冰凉的龟甲,艰难地说了一个字:“水。”
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有许多人在她的耳旁说话,有父亲、有母亲、有外祖母……她看见“自己”在一张铺满锦缎的卧榻上哇哇大哭,容妆糊成了一团;一位面带威严的妇人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吩咐道:“鲁元,替她穿上嫁衣。”随后一位面容秀美的女子抱着婚袍,犹犹豫豫地唤了一声阿嫣。但她分明看见,“自己”哭得更厉害了。
阿嫣,谁是阿嫣?
她的头疼得更厉害了,仿佛有一支细细的小针,在脑海里一下一下地扎。
冰凉的水液滑进她的喉咙里,暂且消解了焦渴和疲乏,还有人在身旁轻声道:“皇后病了。”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嗓子干哑得厉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位宫侍服侍她饮了水,又放下寝帐,将她的周围遮得一片昏暗。她闭了眼睛想要睡去,但是在朦朦胧胧间,她却看到一位小姑娘坐在自己的榻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那位小姑娘顶多只有十三四岁,面容尚未长开,显得青.涩且稚嫩。
但是那位小姑娘的样子,却与她刚刚看到的那位“阿嫣”,一模一样。
云瑶挣扎着想要起来,但全身软绵绵的,连动动指头都有些困难。
反倒是那位小姑娘,歪头看着她,好奇地问道:“你是来替代我的么?”
云瑶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模糊地问出几个字来:“你……是谁?”
“我是张嫣呀。”那人一本正经道,稚嫩的小脸蛋上满是解脱的表情,“我刚刚从楚地学了一个招魂的法子,你便到这里来了。你是被我召过来,顶替我的魂么?”
云瑶一怔:“你……”
眼前这位自称皇后张嫣的小女孩儿,言行举止间还有些青.涩和稚嫩,声音里也还带着些脆脆的童音。但即便如此,她的坐姿却是端端正正的,脊背挺直,双手交叠在身前,仪态丝毫不差。
刚刚她说,她是张嫣?
那位十一岁出嫁、十五岁守寡、一生困守北宫最终郁郁而终的皇后张嫣?
而且她还说什么?……“招魂”?……
云瑶微微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要问一些什么,但张嫣却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她轻轻拍了一下手,歪头笑道:“既然有人来替我,那我便不用困在这里受苦啦。太后总是不许我出宫,母亲也总是不许我出宫……哎哎,你听懂了么?你顶替了我,从此便不能再离开了!”
言罢,张嫣歪歪头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云瑶想要叫住她,但喉咙干渴地厉害,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视线更加模糊了,看见眼前出现了许多个“自己”:出嫁的自己、封后的自己、大哭的自己、被吕后怒斥的自己、被母亲鲁元公主抱着大哭的自己、在金碧辉煌的宫室里不知所措、最终一头撞上门柱、嚎啕大哭的自己……
不不,那不是她自己,那是昔年的皇后张嫣。
最后的最后,张嫣忍受不了宫里的生活,便用了一道招魂的法子,招来一个魂魄来顶替她。
而云瑶,便是那个被张嫣招来的魂。
古旧的记忆和经历在云瑶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回放,如同一场古旧昏黄的老电影。
云瑶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嗓子也变得分外嘶哑。想喊,但是喊不出声。
冷和热两种感觉在身体里相互交替,眼前影影绰绰的全部都是人。
她看到有宫侍,有太后,有公主,甚至还有一位身穿玄色冕服的青年。但那位青年脸色苍白,看上去有些羸弱,而且满脸的病容。
她不知道那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因为在四十度的高烧里,她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她时不时会看见张嫣穿着婚袍嚎啕大哭的模样,还能看到吕后冰凉凉地扫视着她的小腹,探寻她到底有没有怀孕的模样;她还偶尔会听到一首歌,一首楚地的招魂的歌,悠悠扬扬,让人安宁。
除此之外,还有太医们在病榻前的问诊声,吕后的斥责声,宫侍们的讨饶声……
在这些不知是真是幻的情景里,她不知道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
唯有一片冰凉的龟甲,才是真实存在的。
那片冰凉的龟甲正被她握在手心里,表面上满是皲裂开来的花纹。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但多半与这片龟甲脱不了干系。
极冷,极热。
直到最后,她感到有一张冰凉的帕子覆在自己的额头上,还有人捏着她的鼻子,灌下那些冰凉且苦涩的药汁。此时,她才感到自己尚在人间。
高烧慢慢地退了下去,她的神智也慢慢地开始清醒过来。
等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榻边已经没有那位自称张嫣的小姑娘了。
一位年轻的宫侍坐在榻边,一勺勺地给她喂水。
在她的手里,有着一片古老且冰凉的龟甲。
她微微张口,沙哑着声音问道:“我睡了多久?”
宫侍一面喂她,一面答道:“您已经睡了两个月了。”
“唔。”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将那片龟甲捏在手心里,又将手藏在被子下面。宫侍似乎没有看见她的手,又或是已经看见了,但是却毫不在意。等喂完水之后,宫侍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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