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关心乱梦(1/2)
扶瑄那卧房的灯火又一夜未灭,他亦几夜未合眼。
蓖芷来寻他时,他眸子晦暗无比,如降霜后的青苔石壁,勉强倒映着蓖芷同时晦暗的神容。
“城郊也已挨家挨户搜查了……”蓖芷不愿说出“一无所获”那四字,只换作一声叹息,“往下便要往更远些的小城镇去搜了……”
扶瑄久久未说话,卧房内极静,蓖芷深锁眉头,听得那最后一点烛火燃尽时激烈爆破一下之音。
“好,那你去办罢。”扶瑄半晌才凝淡道,那几日未修边幅的仪容倦怠非常,更沧桑非常。
“扶瑄!你可得振作呢!那坐塌绒毯上沾了血,你也见着了,且不论是谁的血,初梦此刻情况必是危急,她可仰仗之人便只有你了!你可要坚守住啊!”
“可城中已然寻遍了,南岭王府也寻遍了……去搜罢,将那搜索半径再扩大些……那些驱马一日可达的城镇都搜……还有桓皆那处更是不能放松……”
“扶瑄,你也知道,这样无头苍蝇似的搜,除了虚耗人力物力又有何益处……桓皆那处,你也了然,他此次掩藏的极好,大抵是算准了初梦一失踪,我们会去盯梢他,几日除了出入各酒舍茶馆青楼逍遥便没做旁的,大抵他将初梦藏匿在某处,自己不露面,然后派旁人前去探视,我们再跟桓皆也无益处啊……”
“是呢,这无益处,那无益处……可还能做什么呢?谢扶瑄……你还能做什么呢……”扶瑄忽觉心头紧了一紧,似有人插了把匕首在其中一剜,不自觉捂住胸口,蹙眉不展。
“你当下最应做的便是好好睡一觉,好好用餐饭。”蓖芷赶紧去扶,“我瞧你这脑已是倦怠堵塞了,累日以来屯了太多废心思废惆怅,才想不出个好办法,这叫有心无力,你谢扶瑄比我聪慧的多,这道理本不应我来说,好好休憩,那思路自然是通了。再说你这模样,赵姨娘那处我也快瞒不住了,她若是闯来一瞧见你,府里又是一场山风海啸,她好歹也是奔着半百去的人了,你多发发善心,莫叫她再操心了。”
扶瑄扬起那面孔,怅然若失如迷路的小童:“我大抵什么也办不好……我没法救出初梦……我还牵累姨娘为我操心……”
“谢扶瑄!”蓖芷一把将他扯过,“你缺困少觉将你头脑也放逐出去了是不是?从前那个朗俊风华,临危不乱的谢扶瑄哪儿去了?如今你对着铜镜来瞧瞧你这副模样,自怨自艾,如个婆婆妈妈的醪糟妇人!我若是初梦,也不会喜欢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那铜镜中,恍恍映着个朦胧昏黄的身影,鬓须拉扎,那发丝披肩及腰,比蓖芷更散漫凌乱。一脸神色便是凝重仓皇四字,那眉宇间的灵动睿智荡然无存,似一蹶不振的败北将军,却再无东山再起的曙光。
“这人……我也不敢认了……”
扶瑄笑叹一声,眼中涌上些碎碎泪花,叹息中全是落寞寂寥,显然蓖芷那番苦口婆心的话他一句也未听进去。
“是……初梦应是不喜欢如此的我了……连连累及她无辜受害……枉我自称为丈夫……”扶瑄哂道,“实则连个男儿也算不上……”
“你不算男儿,还能算女儿?”蓖芷急了,直拿手指戳着扶瑄心口,“怕便是怕你自己心里服输了,退堂了,你才是输给桓皆了,否则凭桓皆那苟且猥琐的伎俩,可动你一根汗毛?”
可扶瑄仍是失着神,眼神望着蓖芷,似又没在望蓖芷,也未知落在卧房中那一处,只空虚地飘着。蓖芷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从前一筹莫展时,扶瑄总是有办法的那一个,与司马锡一派过招起来游刃有余的扶瑄竟是不见了。蓖芷心头也有万般滋味,焦急万分却又无从下手。
扶瑄又过良久,才淡淡道:“蓖芷你先去办事罢,容我在此独处一阵,我无碍的,体力还支持地住,眼下分毫必争的时候我断不能睡,你莫担忧我了,先去办正事要紧,一有新动向立刻向我来报。”
蓖芷还未听完,却如九天玄女般将那不羁拖沓的广袖在扶瑄身前一挥,扶瑄面露诧色,心中毫无防备,只不甘地瞪大了眼,吐露了半个“你”字,便缓缓阖眼倒了下去。蓖芷忙去扶他身子,将他安顿在床榻上。
“我,我什么我……”蓖芷眼神哀怨,望着扶瑄,扯来被角为他掩好,“你可莫怪我,眼下虽紧急,可没什么比你好好睡一觉更急迫的,好好睡几个时辰,醒来之时,一准云淡天光了。”
世道险恶混乱,世家公子们行走江湖之中,皆有些防身之物贴身常备,有些备匕首,有些备暗器,蓖芷则在袍袖中藏着些mí_yào,倒与初梦的习惯不谋而合,倘若身遇险境便挥手将袖中粉末一扬,连虎狼豺豹也抗不住那酥筋沉醉,酣然入梦。
……抬起来头来说话可好……那纷纷扬扬的白雪落在足前,一踩却化作一脚水,留下冰足印塌陷下去……此是何处……是晶莹琉璃白雪世界……我怎么来的……你听了那琴入了梦,便来了……哦……是那曲《阳春白雪》……戛然而止皓腕如雪……那女子的容颜如这白雪般纯净……阳春阳春……那应很快是春了罢……春婆子与春雷……你抬起头来说话可好……乐瑶……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贱名乐瑶……为我飨酒……
江南午后,雷雨便不期而至,一时乌衣巷上空浓云卷至,厚厚密密积如翻被褥时待弹的棉絮。少时,那雷便轰轰烈烈地倒下来,磅礴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