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吴定邦(1/2)
”你也别太伤心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相信定邦如果在世,是不会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在他眼里,你是个非常勇敢的孩子。本来以我和你父亲的这种立场,我是不适合来这里教你的,但是定邦是我的挚友,而且他在去世前,曾委托我照顾你,想让我亲自教导你。我答应了,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们师生关系很是深厚,我也没想取代你吴老师在你心中的地位,我只是代替他来教导你几年,不过我不能像你吴老师一样天天和你在一起,我一个月只能来这里一次,一次呆一个星期的样子,不过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给我写信,我平时居住在上海。好了,你先好好想想吧,咱们下午再说具体的事情吧”。
听到自己的老师要走了,阎平也没有恭送,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驼着背,垂着头,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大腿。这和他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他的老师已经走了半年了,他以为他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可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只是把老师的死埋在了心底。
阎平的老师叫吴定邦,宣统二年,跟随考取“庚款”的第二批留美的其他学生,从上海出发,前往美国,同行的人中还有胡适。民国三年,他在康奈尔大学拿到了数学与自然科学的学士学位,就回了国。他回国后在当时还叫山西大学校的山西大学当了数学系的教授,后来还加入了党派。阎平六岁时,被阎平的父亲看中,请来给阎平启蒙西学和算学,就住在阎平的家里。阎平非常聪明,又很是善良,和吴定邦的感情非常好,有时候两人都会睡在一张床上。在阎平的心里,吴定邦是和父亲一样的存在,甚至比父亲的感情更深。虽然黄鸿升比吴定邦更早的给阎平启蒙,但是他毕竟是旧时的学者,对于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太过严厉了,就有了距离感。可是吴定邦不讲究这些,他和阎平交谈,相处,更像是朋友,就连阎平这个名字都是他给取的,意为安邦治国平天下。吴定邦一辈子没有娶妻生子,把阎平当作了自己的孩子。阎平生病了,他没日没夜的照顾,就连阎平的父母都做不到这样。
在阎平看来,他的老师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有什么心事也都会和老师说。他觉得他非常的幸福,两个老师,一个是严师,一个是慈父。可是渐渐地,他发现吴老师和他的父亲会经常发生争吵,甚至越来越激烈。有一次,他去找父亲,在父馓到了他们激烈的争吵声。
“你这种行为完全是小人之举,你身为一个党员员,你的党性去了哪里?你的革命性去了哪里?如果世人都像你这样反反复复,中国如何还能振兴?如何才能不受外敌的欺辱?”吴老师的声音很是激动。
“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如果不是因为二子,俺早就杀了你无数回了”,阎平父亲的声音充满冷漠和威胁。
“你以为我稀罕在这里吗?如果不是阎平,我早就去上海了,根本不想多看你这种小人一眼”。“砰”,吴老师从书房走了出来,看到了阎平,有些尴尬。“阎平,老师只是在和你父亲讨论一些问题”。后来阎平就感觉老师就越来越不开心,但是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他爹的一句坏话。
去年初冬,吴定邦突然就消失了,没有给阎平留下只字片语。阎平疯狂的让人寻找,还去求他父亲,可是他父亲无动于衷。他对父亲失望极了,而且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也涌入了脑海。过了一个多月,吴定邦的死讯传来,据说是死在了监狱里。他嚎啕大哭,他恨极了父亲,他觉得肯定是他父亲害死了吴老师,可是一直到他离开家,他都没有去找过父亲,他怕,怕确认。
阎平去求爷爷,帮他找回老师的尸体。在吴定邦死后的半个月,阎平才终于见到了老师的尸体。尸体应该是已经被处理过了,衣服是整齐的,脸也是干净的,但是从脸上,脖子上,阎平还是能看到狰狞的伤痕。阎平看着静静地躺着的老师,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而且是噩梦。自己的老师,那个和父亲一样的男人,怎么就躺下了?他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晕倒了,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
醒来,除了老师的后事,他不愿多说一句话。吴定邦的葬礼办的很是盛大,因为在学术界颇有威望,从全国各地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再加上他的学生本身也很多。但是大多对阎家充满了愤怒,可是他们看到像儿子一般的阎平,也就都收敛了自己的表情。阎平给吴定邦洗脸,换衣,哭丧,守灵,做了一个晚辈可以做的所有的事情。办完丧礼,他把自己关在里屋子里,不说话,不看书,不理人。等过了一个月,阎平跪到了阎老爷子的门外,求他爷爷让他离开这里,离开家。阎老爷子不忍心看到孙子继续沉浸在痛苦中,就答应了孙子,但是让阎平听他的安排。
从那以后,阎平就像变了个人,虽然不会不再理人,但是整个人充满了戾气。原来的阎平虽然也比同龄人聪慧,早熟,但是也不失阳光和热情。可是现在的阎平不会多看陌生人一眼,脸上也没有了笑容。整个人像一个历经沧桑的小老头,暮气沉沉。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阎平以为年前出不去了,没想到爷爷突然告诉自己,收拾收拾东西,三天后出发,更没有想到的是,爷爷要和自己一起走。他娘从知道他要离开后,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希望自己改变主意,可是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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