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吴汝忠(1/2)

雷小军的马车不大，三德和四喜坐在外面赶车，车厢里本来只有他和余象斗两人时，还算宽敞，现在又来了个老吴，空间一下变得十分紧张。

一个小时后，雷小军开始理解余象斗为什么要躲着老吴了。换作谁也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在耳边无时无刻不停的哭，是无时无刻。随着老吴一抽一抽的啜泣，雷小军觉得自己的脑仁也开始一抽一抽了。

余象斗在一旁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老吴是因为他才被塞过来的，他拍了拍老吴的背，带着命令又有些哀求的口气说:“老吴，别哭了！当着雷公子的面，多丢人。”

余象斗这句话并没有起任何作用。这已经在雷小军的预料之中，这位老吴要怎么容易被劝住，就不会被余象斗和那几个书生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了。

他忍不住好奇心，问余象斗，“他这是怎么回事啊，哭得这么伤心？”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三次落榜吗！小军我跟你说，这人十三岁中了秀才，十里八村都知道我们那出了神童，可是神童这东西，别人说说也就完了，你自己当什么真啊。结果连着两次乡试落榜，神童传说破灭，伤仲永什么的都来了，这是第三次。我说你还不到二十五岁，考不上慢慢考呗。我听说就这次乡试，有个人五十岁才中举，结果一高兴，你猜怎么着，疯了……”

雷小军一听这不像劝人的话，忙打住他。老吴一直报膝缩车厢的角里，头埋在两腿间，雷小军看不清面貌，不过越是年纪确实不大，跟自己应该差不多。雷小军又问，“这位吴兄怎么称呼？”

老吴显然没时间回答他，余象斗替他答了，“吴汝忠。我们俩同乡，唉，也别说什么同乡了，我们两家挨着，是邻居。”

“那你们这是发小啊，你还说不认识他。”雷小军说。

余象斗又是一声长叹，瘫坐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是因为从小认识，才烦啊，遇到点什么事过不去就哭，性子还倔，牛都拉不回来那种。”

直到中午，老吴终于安静了一阵子，这是雷小军无意间取得的成果。雷小军也尝试着劝慰了老吴很久，可惜没有一点作用。中午时候，雷小军从包裹里掏出一些干粮，顺手也递给老吴一张饼。

老吴竟然接了！然后他安安静静的啃完了这张饼。雷小军又递了一张，老吴又吃了。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雷小军后悔自己的饼带少了，如果有一百张饼，大概就能一路安宁的到建阳了吧。

雷小军把包裹摊开，把所有干粮推到老吴面前，说:“哭久了也累，多吃点。”

话音一落，他明显看到老吴的脸红了，老吴眼睛一直盯着脚尖，右手在包裹中摸了一张饼，一个馒头，把包裹推回给雷小军，口齿含糊的好像说了声多谢。

吃过干粮，余象斗拍了三下马车，这是停车的意思，车厢外面三德赶紧拉住马。余象斗朝累雷小军一招手，“走吧，下去方便一下。”

“好。”雷小军拍拍手中的饼屑，起身下车，余象斗跟了下来，老吴还坐在车里，举着半张饼，不知道是该吃还是该哭。

“老吴，下来方便！”余象斗对老吴说话始终带着命令的口气。

这次老吴没有不理他，放下饼低着头跳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一条土路上，两边都是农田，也没人，余象斗开始解腰带，“就在路边解决吧，正好给稻子施施肥。”

“直接尿秧苗上会把苗烧死的。”

这是老吴第一次说话，声音因为哭太久变得十分沙哑。

余象斗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老吴！自从出榜后你要死要活，一个字不说，看着小偷把我银子偷走你都不吭气，现在撒泡尿，你倒操起闲心来了！你继续装哑巴啊！”

老吴也是听话，果然又不说话了，把余象斗一肚子话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雷小军在一旁看得忍不住大笑起来，觉得这两个人简直太有意思了。余象斗气着气着也跟着笑了，“我他妈的为什么非得跟他置气？”

雷小军跟余象斗就在路边解决了，老吴坚持他的观点，走了百来步，到一棵树下解决的。

三人回到车中，雷小军心想老吴又要开哭了，可是老吴一脸慌张，在身上摸来摸去。

“又怎么了啊！”余象斗很不耐烦，声音拖得很长。

“名牌不见了，刚才还在。”老吴一边说，一边准备下车。

雷小军坐在靠车门的地方，问:“什么名牌？”

“就是参加乡试的入场名牌，当地官府发的，没有名牌不得入场。”余象斗说，“那牌子留着干嘛，我考完就扔了，你考了三次了，牌子还少吗，留着收藏？”

老吴听到这话，表情一下变得哭丧起来。

那不就是准考证吗。雷小军觉得老吴哭有一半原因是被余象斗气的。忙当和事佬，说:“刚才还在肯定是你方便的时候掉那棵树那了。我下去帮你去拣一下。”说着，雷小军下车奔那棵树走去。

没一会，他手上握着名牌回来了。余象斗发现他表情很奇怪，像是见着了鬼似的，可这大白天哪里有鬼。

“余兄，你说吴兄叫什么来着？”雷小军声音有些颤抖。

“吴汝忠啊。”

雷小军把名牌递给他，余象斗接过来一看，恍然一笑，“这个啊，这有什么好吃惊，瞧你的样子。”

他指着名牌对雷小军说，“汝忠是他的字，名牌上面的承恩是他的名，要不怎么叫名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