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桃树(1/1)

初一晚上，程大壮又蒸了一锅桃花糕，烫上一壶桃花酒。咚咚咚！有人敲门，来人是木昭花。“木公子，外头冷，快进来！”程大壮连忙请少年进去。少年抱着几支桃花，径直走去灶台，将花插进角落的空花瓶：“昨儿吃了你的桂花糕，今儿折了几支我家栽的桃花送你欣赏，过来瞧瞧，和你林子里的不同。”程大壮来了兴致，快走两步，小心捧起桃花细细观看，果然不同凡品。他林子里的桃花生的虽好，却不及少年带来的半分颜色。一支花枝上，居然集了：粉玉，淡紫，绛红，单白等多种颜色，花瓣也是重重叠叠，层次丰富。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放下，冷落了客人而不自知。

少年也不恼，静静坐在桌旁，单手撑着下巴，懒懒的瞧着他看。他看花，少年看他，待回过神，发现身后的少年正盯着他看，心里一暖，泛起一阵涟漪：“饿了吧？我新做的桃花糕，趁热尝尝！”说着，从锅里拿出一碟糕点，做成了桃花的形状，粉嫩可爱，透着淡淡的桃花儿香。少年高兴的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好吃！”说完又继续吃起来。程大壮见少年吃的欢喜，自己也斟了一杯桃花酒，配着桃花糕小酌起来。一盘桂花糕见了底，木昭花盯着他的酒杯看。“要尝尝么？等我再去拿个酒杯。”少年按住他的肩膀，拿起他喝剩一半的酒，一饮而尽：“好喝，嘻嘻。”说完，光洁白皙的脸庞泛起了红色的酒晕。

“木公子带来的桃花虽是珍品，下次还请不要再折了送来了。”程大壮缓缓说道：“这桃花再美，一旦离了桃树，也命不久矣了。只为了一时赏玩，就枝叶分离，桃树可怜。我虽是乡野之辈，但从小和花树打交道，便比常人更加珍惜花草，你莫要笑话我。”

抬眼望去，少年眼里充满了水雾，泪珠儿含在眼里，水汪汪一片，终是流了下来。“怎的哭了？我是粗人，不会说话，木公子莫跟我一般见识，是我不知好歹，你好心为我折花，我却啰里八嗦说了这许多，别哭了，我再不啰嗦了。都是我不好……”程大壮急的语无伦次，少年哭着站起来，他以为木昭花恼了要走，也跟着站起身想去追，谁料少年却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怀中的人儿柔若无骨，娇小可怜，周身散发出淡淡桃花儿香，这香气似曾相识，程大壮顿时想起六岁那年，迷路的暗夜里，牵他走出桃花林的那双手……“你……你是，那年我在林子里迷路……”

“是我，你怕么？”四周安静　，没有回复。少年轻轻叹气：“你莫怕，我这就走了。”说罢便要离去，谁知背后一双大手猛然把他箍入怀中。程大壮吹熄蜡烛，横抱起少年，走向床榻。伴着悠悠桃花儿香，退去衣衫，耳鬓厮磨，彻夜缠绵。整夜未眠，天空泛白，桃花屋外，二人依依不舍。程大壮从背后环住木昭花的芊芊细腰，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摩挲着。

少年转过身，踮起脚尖，对着他的眉心轻轻一吻：“天亮了，我该走了，今晚再来。”缓缓放开手，走进桃林，消失了。

程大壮失落的坐在门廊，发了一会儿呆，想到今晚之约，又抖擞精神，去林子里打理桃树了。半晌，听到林子外有人喊他，寻声走去，是城里荣华酒楼的王掌柜，年前一个月买了六十棵桃树，怎的今日又来了。

“王掌柜过年好！年前买的桃树长势可好？”程大壮寒暄。

王掌柜眉开眼笑：“托福！托福！只有一棵树因园丁不仔细，伤了根基，剩下的都长的极好！这次来，是想再买上四十棵桃树，劳烦程老板帮我移了盆，送去荣华酒楼。”

“四十棵？酒楼摆的下那么多棵桃树？”程大壮不解。

王掌柜摆手：“说来话长，倒要从那棵被园丁伤了根基的桃树说起，树根都烂了，眼看活不成，便使人砍成柴火，送去酒楼后厨，混在梨树木头里烤制鸭肉。加了桃木的果木，烤出的鸭肉竟比用梨木烤制的果香更加浓郁，鸭皮金黄，鸭肉鲜嫩，色味俱佳！客人们食指大动，只是桃木不多，两个时辰便烧尽了。所以今日一早便来劳烦程老板，挑些品相一般的桃树以解老朽燃眉之急。”

程大壮是爱惜草木之人，听到要烧了他的桃树，只为饕餮之欲，怒火中烧：“王掌柜请回吧！我林子里的桃树都是用来赏心悦目的！平白卖了当柴火使，对不起我死去的爹娘！”

王掌柜正要争辩，程大壮头却也不回的转身走进林子，跑去侍弄桃树了。便知当下多说无益，只得败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