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1/2)

“臣沐重恩，奉召叩见陛下。”

“沐卿平身，坐。”

圣人心事沉事，但态度还算平和，并不因自己的情绪而给臣下压力。

“谢陛下。”

沐重恩坐下后，圣人也不与他周旋，直接开门见山，道：“凉氏之事，不知沐卿可有看法？”

沐重恩沉默片刻，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缓缓道：“臣以为，凉氏许是有与陛下修好之意。”

圣人精神一振，又问道：“何以见得？”

齐纨用莫日根换取沙州之地，自然要与大周修好，否则，如何在沙州立足生存。当然，这话沐重恩自然不能直接对圣人说，否则，圣人该怀疑他是不是成了凉氏的人。

又斟酌了一下，他才继续道：“凉氏与五地世家有大仇，如今王氏倒了，凉氏岂有不借机报复之理，圣人岂不见崔、刘、田、鲁四家齐聚盛京，正惶惶商议对策，只怕等凉氏的人一抵盛京，京中又要重现当初王氏死士当街袭击之事。凉氏退隐已久，在京中几无势力，若要与四家对抗，不修好于陛下怎么行，所以臣依此判断。”

圣人闻言，面色沉重不见减缓，反而越发皱眉，道：“凉氏与皇室，亦是生死之仇，为何不是与四家联手，压制于我？”

事有两面，凉氏可以选择与圣人联手对付崔、刘、田、鲁四家，也可以与四家联手对付大周皇室，而圣人更趋向于后者，因为凉氏与四家都是世家，利益一体，对内再怎么斗，对外总该是一致的。

沐重恩不说话了。

圣人看着他，道：“沐卿为何不言？”

沐重恩这稽手道：“臣之言有大不敬，不敢言。”

圣人眉头松了一些，道：“但言无妨，朕恕你无罪，沐卿只管畅言。”

沐重恩这才又道：“当年之事，臣略有耳闻，恕臣妄言，确实是高祖皇帝有大过在先，与凉氏有血仇者，亦是高祖，高祖无血脉在世，血仇已解，不知陛下所言生死之仇，从何而来？”

高祖皇帝，就是周孝帝，沐重恩的意思很明显，当年周孝帝连同他的几个儿孙全都死光了，后来继位的仁宗皇帝是太祖皇帝最小的儿子，圣人也是仁宗之后，实打实的说，跟凉氏之间并没有仇，真要说有什么怨，也就是仁宗继位后，凉氏被迫退出陇西，可那也不是仁宗皇帝干的，当时仁宗才多大，虽说继位，却并没有掌控朝政的能力，凉氏退出陇西，更多的是形势所迫，不得不退让自保，仁宗皇帝不过是担个名声，真说起来，并不****的事。

所以相比有血仇的崔、刘、田、鲁四家，当今圣人与凉氏其实无怨无仇，凉氏有什么理由要跟有仇的四家联手压制圣人。

不得不说，沐重恩这一番话还真是点醒梦中人，圣人双目放光，道：“当真？”

沐重恩反问道：“陛下何以认定凉氏仇恨皇室？”

圣人迟疑了一下，才苦笑道：“毕竟，陇西如今在朕的手中。”

这才是让圣人真正忧心的，他是绝对不会放弃陇西的，陇西直通西域，西域商道那可是一条黄金之道，每年产生的巨大财富，圣人岂能拱手让人，何况，凉氏屹立陇西千年，根基之深也让圣人不能不忌惮，凉氏已经隐居几十年，可是陇西节度使依然不能完全控制陇西，哪怕没有那条黄金商道，圣人也绝不会让凉氏再得到陇西。

“若如此，圣人何不另赐一处地方给凉氏，让凉氏从此断了对陇西的念想。”沐重恩顺势提出建议。

“此言大善！”

圣人双目放光，眼前的迷雾仿佛一下子被拨开，隐居的凉氏如噎在喉，出世的凉氏令人不安，不如把凉氏安置到他看得到的地方，时时刻刻盯着。

至于给什么地方，怎么安置凉氏，自然还是要与朝臣商议，圣人不可能再问沐重恩这个武将勋贵，于是重臣们再次被召入太极殿，自然有人支持，有人反对，几番殿议下来，最后还是圣人烦了，乾纲独断了一回，于是重臣们这才统一口径，开始在地图上寻找合适的地方，太好的地方不能给，太差的地方，荒无人烟，种啥啥不长，养啥啥不活，那也得看凉氏肯不肯要，于是又是几轮激烈的争辩，最后却让文千山一言终结。

“沙州。”

太极殿上瞬间安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朝臣们面面相觑。沙州？那是大周的国土吗？

文千山已近花甲之年，常年用心国事，须发皆已白若雪，看上去还要更老相些，但双目睿智有神，纵是受众人注视，他也稳如泰山，缓缓奏道：“沙州，自来便是中原王朝所辖之地，被柔然强占而去，然而柔然并未将之纳入版图，沙州百姓，也依然以燕遗自称，我大周承自燕朝，自然为沙州之主。沙州虽为战乱之地，然境内物产颇丰，皮毛、药材且不说他，那里的水土特殊，所产的粮食风味独特，更为大周富贵人家所喜爱，以此地赐与凉氏生息，是圣人对凉氏的关爱厚望，凉氏自当感激万分。”

群臣依然沉默，话是这样说没错，沙州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从版图上来说，也确实属于当年的大燕朝，大周结束了乱世，从名义上来讲，也可以说是承继自燕朝，所以名义上，倒确实可以把沙州给出去。而柔然没有将之纳入版图，那是因为沙州没有广阔的草原来放牧牛羊和驯养战马，再多的物产也不能改变柔然人不适应沙州，不能定居沙州的现状。

可是，尽管大周占据了名义这个至高点，却依然不能